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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H.勞倫斯:唯有小說能演繹他的生活

小說 北京日報客戶端

“小說是唯一光彩奪目的生活之書。”這句出自《小說為何重要》的名句,構成了D.H.勞倫斯小說觀的基本準則,他的所有創作都在這個基礎上架構形成。小說之所以重要,是因為唯有它能演繹他的全部生活,而“除了生活之外,沒有任何東西是重要的”。

傑弗裡·邁耶斯(Jeffrey Meyers)準確地抓住了這一點。這位美國傳記作家擅長為文學家(凱瑟琳·曼斯菲爾德、溫德姆·劉易斯、歐內斯特·海明威、羅伯特·洛威爾等)作傳,其中《D.H.勞倫斯傳》也很出色。在這部作品裡,我們會看到,勞倫斯的小說是如何與勞倫斯的生活緊密地結合在了一起。

D.H.勞倫斯:唯有小說能演繹他的生活

▌《D.H.勞倫斯傳》[美]傑弗裡·邁耶斯著 朱雲譯 南京大學出版社·守望者

來自母親強烈的掌控欲

大 衛·赫 伯 特·勞 倫 斯(1885-1930)出生在英國諾丁漢郡的一個煤礦工人家庭。這位從土裡長出的礦工子弟,由於掌握了寫作這項本領,從而脫離了生長於斯的工人階級,但他不像某些底層出身的作家那樣融入其他階層、功成名就,勞倫斯在予友人信裡寫道:“你切莫在我小說的人物中尋找那種老式而穩定的‘自我’。我的小說中另有一種‘自我’……”勞倫斯被他的時代所拒斥,幾乎終生都以邊緣人的姿態孤獨地進行自己的文學探索,但是,從寫實主義到現代主義再到後現代主義的語境裡,勞倫斯的生平和作品都持續受到關注,少有人及。

勞倫斯“自我”意識的甦醒,首先源自家庭背景催生的思維演化。評論家都注意到了母親莉迪亞強烈的掌控慾望。這位出身中產階層的女性因受騙而下嫁礦工,她對於情感生活的渴望只能轉移到兒子們的身上,莉迪亞的教養、宗教觀念和她的期望,奠定了勞倫斯思想的底色之一。《D.H.勞倫斯傳》沒有多談弗洛伊德學說對勞倫斯的影響,不過,勞倫斯顯然是弗洛伊德教的信徒,或至少,關於戀母情結和潛意識的體會,是弗洛伊德式的。

這部傳記為父親阿瑟做了辯護。作者蒐集多部回憶錄材料,顯示阿瑟並不是通常所形容的酗酒的、粗暴的、打罵妻兒的男人。相反,他工作熱情,充滿活力,極有忍耐力,他與妻子的矛盾更多源於兩人的階層差異帶來的生活觀念的差異,他與孩子們的疏遠也主要是因為妻子有意識地把孩子從他的身邊帶離。勞倫斯多年以後理解了父親,可惜隔閡已經難以彌補,勞倫斯也由此更明白,理想的兩性相處有多麼困難。

勞倫斯的感受,在帶有很大自傳性的《兒子與情人》一書中,有詳細的描述。母子的糾葛關係還影響了勞倫斯早期的戀愛觀。從傳記記敘的青年勞倫斯與幾位女友,傑茜、愛麗絲、露伊等的交往裡,都能發現母親身影的閃現、投射所帶來的心理陰影。勞倫斯從大學時代的小說《白孔雀》開始,就一直在探討兩性衝突以及他對一段令人滿意的情感關係的想法,尋找兩性之間的和諧關係,這是他所有小說的共有主題,甚而在更廣闊的範圍尋求理想的實現。

“只有弗麗達強大到足以戰勝他的母親——也只有在他母親去世之後,她才能戰勝。”作者如此評述。勞倫斯與弗麗達相遇、私奔、同居、結婚,然後各自保持婚姻的開放,兩個火爆脾氣的人還時常吵架、激烈衝突,當著朋友和賓客的面廝打,這段驚世駭俗的感情,至今讓人爭論不休,難以評價。作者認為,勞倫斯愛上弗麗達,是因為她滿足了他的情感與性需求,將他從他繼承自母親的清教主義思想中解放出來。而她之所以願意放棄女伯爵、教授妻子與三個孩子的母親的身份,與這位一文不名的礦工之子私奔,是為了什麼呢?

D.H.勞倫斯:唯有小說能演繹他的生活

▌D.H.勞倫斯

愛情能讓人類生活重煥生機嗎?

勞倫斯與弗麗達的關係是特別的。他們是精神力相互抗衡的天生一對。

作者說,當眾爭吵、大動干戈的過程包含著性張力,表明兩人都企圖佔據主導地位,發動戰爭的雙方是彼此相愛的人,戰爭的結果導向理解與自我認知。作者引述雙方各自的說法,勞倫斯說弗麗達是他可以接受的女人,也是他可以與之爭鬥的對手;弗麗達說她並不在意他對她動手,她也可以打回去,風暴平靜之後,他們又變得和睦。

作者概括:“勞倫斯與弗麗達的關係是以一系列具有衝突性的對立兩極為基礎的:英語與德語、無產階級與貴族、清教徒與異教徒。”從勞倫斯的經歷與他創作的小說裡,我們可以找到更多解讀的線索。實際上,他們不只是夫妻,也是志同道合的社會實驗的履踐者。

勞倫斯中學畢業後進入諾丁漢一家醫療器械廠工作,1906年在諾丁漢大學學院學習教師專修課程,1908年離開大學以後,他在倫敦南郊的學校當教師,這個操心勞力、備受限制的職業不適合他的性格。勞倫斯在與弗麗達私奔之後開始了頻繁的旅行生活。在這期間勞倫斯結識了同樣患有結核病的小說家凱瑟琳·曼斯菲爾德和她的丈夫評論家約翰·默裡,他們成為終生的朋友和敵人,勞倫斯小說人物的原型基本就是身邊的親友,而且他經常諷刺、誇大他們的弱點,精妙的文筆讓朋友們愛恨交織。“怪人”勞倫斯的朋友,大多也是“怪人”,這些古里古怪的人湊在一起,很多事情反倒相互都能體諒,獲得相互寬容的解決之道。

1915年勞倫斯完成了《虹》,出版不久就因“有傷風化”而遭到查禁,勞倫斯我行我素,接著又完成了《虹》的續篇《戀愛中的女人》。這些作品講述20世紀初期叛逆的新女性突破階層,與出身低微的男性結合,雙方獲得了靈與肉的滿足,成為全人。勞倫斯在小說裡強烈地表達了他對冷酷的、壓抑和扭曲人類自然感官的,導致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趨向惡化的資本主義機械文明的抗議。他說,只有復活人的原始本能,才能使暗淡無光、鬱鬱寡歡的人類生活重煥生機,才能恢復人們與宇宙之間以及人與人之間的和諧關係。

“一戰”結束之後,勞倫斯夫婦繼續漂泊的旅行生活,行蹤遍及錫蘭、澳大利亞、新西蘭與北美等地,在墨西哥度過三年。未被文明損害的那些角落,是如此吸引他們。在那段時間,在那些地方,勞倫斯感到自由,弗麗達是他的精神伴侶,即使口角,偶爾離開,她總在他身邊,他們相互依賴,相互慰藉。《袋鼠》和《羽蛇》兩部長篇小說分別以澳大利亞和墨西哥為背景,頌揚對領袖的神秘力量和原始的自然生活的嚮往。勞倫斯敏銳地察覺到了工業文明的危機和現代社會的焦慮,他的思想、信仰、審美、生活觀念、對這個世界的看法,都特立獨行,格格不入,存在很多問題,但又顯示了非凡的個人創造力。

D.H.勞倫斯:唯有小說能演繹他的生活

▌D.H.勞倫斯與弗麗達

“新一代人會更快意地讀我的作品”

勞倫斯出生兩週就得了支氣管炎,一生困擾於當時的絕症肺結核,小時候因身體纖弱備受欺負,成年後幾次病危,一直以堅定的意志對抗死亡,他是一個對人的自然力量極度敏感的作家。

勞倫斯把人類純粹的性愛和大自然看作抵抗非人性化的工業文明的兩股力量。他主張在性愛中獲得樂趣,在性愛中恢復人性。他說:“我只能寫對我感觸最深的東西,在目前,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關係。”勞倫斯的小說是現代心理學高度藝術化的典範,有關人的意識和無意識的理論,以及建立在性慾和性愛基礎上的精神分析法在他的作品裡得到了充分反映。

勞倫斯擅長用詩歌般的象徵手法描繪人物女性意識的復甦。有時候,他讓她沐浴在陽光下,她與陽光結合了,那股暖流淌遍她的全身並循環於她的子宮,真正的她活在她體內深處那輪太陽的暗流中,宛如一條向周圍卷出深暗漣漪的河流,那黑紫的波浪不停地圍向她子宮那閉合的花蕾(《太陽》);有時候,他讓她向月光敞開胸懷,她像一顆透明的寶石,讓月光穿透。她站在那兒,渾身披滿月光……她要月光注滿她全身,她要更多的月光,與月光交流,達到高潮(《虹》)。不管太陽、月亮、風或雨或虹,或者森林、草叢、沙灘、河岸還是遍地盛開的野花,勞倫斯用詩化的語言把這一切寫得細膩感人,覺醒和突變彷彿受到召喚,顯得自然優美,這樣出神入化的心理描寫的確罕有匹敵。

D.H.勞倫斯:唯有小說能演繹他的生活

▌D. H. Lawrence,“Red Willow Trees,” 1927

1928年,勞倫斯最受指摘的小說《查泰萊夫人的情人》出版。1929年7月,勞倫斯繪畫作品舉辦了展覽。這部小說和這次畫展很快都遭到查禁。他聲名狼藉,身陷泥濘,可依然故我,不為外界所動。這部傳記在臨近結尾時寫道,早在1912年,勞倫斯就預言:“我覺得新一代人與舊一代人大不相同,我認為新一代人會更快意地閱讀我的作品。”可惜,這句話說得太早了。假如勞倫斯多活三十年,等到1960年《查泰萊夫人的情人》審判案開庭,看到這部小說在英國的第一個未刪節版發行八個月就售出三百二十萬冊的盛況,終生漂泊、貧無所依的勞倫斯會有怎樣的感受呢?

我們不難發現,D.H.勞倫斯具有現代主義先驅者的氣質,他的文學創作被20世紀初的解放風潮推動,他也自覺地成為了這股風潮的引領者——因為走得太快,走在前面,遭受摧折難以避免。圍繞勞倫斯及其作品的爭議,從本質上說,就是對那些不願墨守成規的藝術創作的態度,從更本質上說,也意味著我們對另一種“自我”的態度。(責編 曾子芊)

來源:北京晚報·五色土 | 作者 林頤

編輯:白杏珏

流程編輯:郭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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