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我度過了青少年生活的兩間老屋中，有一間被稱作灶膛間。近20平方米的房間，不但承擔了我們一家人生活中的廚房、餐廳、客廳、書房、儲物的功能，還是父親幫人理髮、奶奶就寢的地方。
我的少年時代，家裡的住房很緊張，那兩間老屋中生活著7口人：奶奶、父母親和我們姐弟四個。因作為臥室的那個房間比灶膛間更小，已經擺不下第四張鋪了，奶奶就以一個人睡覺清淨為由，主動提出將她的床鋪安到了灶膛間。
父親是一位理髮師，遠近聞名，那個時候父親在供銷社的合作商店理髮，但早晚和休息的日子總有鄰居或慕名者來我家讓我父親理髮，這樣那個“理髮室”就理所當然地被安在了灶膛間。那副用磚砌的三眼灶臺和堆放柴火的灶口就佔了5平方米，還有一張架櫥（土話：櫥櫃）、一張餐桌、四條長凳，也佔了很多的地方。家裡的那些罈罈罐罐和農具，也需要放在灶膛間。連奶奶的床底下、架櫥的頂上和下面能放的地方都塞滿了東西，但空間依然緊張。
我家那副三眼磚灶上有三口鍋，通常情況下，灶臺最外邊的那口鍋用來做飯，中間的那口鍋用來炒菜，最裡邊的那口大鍋，在我的記憶中長期休假，好像只是在姐姐結婚的時候和每年過年炒花生的時候用過。那個年代的食用油是憑票定量供應的，每次炒菜時，母親總要先洗淨鍋上的鐵鏽，然後用調羹從油缸頭內將油舀出來，小心翼翼地在鍋壁上澆一圈，就算是炒菜用過食用油了，當然炒出來的菜的口感是乾澀和有苦味的。為防止鍋子的鏽斑增多，母親還將這常用的兩口鍋輪流用來炒菜、做飯，這樣可以使鍋子能輪番揩到一點食用油，使用的壽命就長一點。
1981年，我家建了新房，由原來的兩間擴建成了五間，灶膛間內也新砌了三眼磚灶，我們請來的那個砌灶師傅，幫我們在灶臺正面的磚牆上畫了兩幅彩色的灶花，一幅是一個小男孩懷抱一條大鯉魚，臉上滿是笑容，還有一幅是一群鹿在綠樹環抱的草地上歡快地奔跑著。因為房子多了，灶膛間內的擺設也就是餐桌、凳子和那張架櫥了。在灶臺上炒的菜的品種也多了，最裡邊的那口大鍋也不再像以往那樣被冷落了。
上世紀90年代初，我家的灶膛間又多了一樣東西——液化氣灶。架櫥內存放的也不再是幾天都捨不得吃的蔬菜了，魚肉葷腥成了常客。1995年，我們一家在崇明中興鎮的新集鎮區建了新房，居住條件得到了更大的改善，於是我將傳統的灶膛間的功能分成了三個區域，廚房間、餐廳和客廳。廚房間不見了陳舊的磚砌灶臺，取而代之的是時尚的液化氣灶臺，那張祖傳的架櫥因與廚房間的格局不相匹配，被我遺棄在了老宅上，取而代之的是新穎的組合櫥櫃、吊櫃和冰箱。
不知不覺間，我那以前只會炒青菜和芋艿扁豆的娘子，能炒各種葷素搭配、色彩豐富的菜餚了，而且變換的花樣也越來越多。我曾跟娘子開玩笑說，什麼時候去哪裡學的廚藝啊？娘子告訴我，她本來就喜歡炒菜，可是以往家裡沒有錢，有錢也買不到東西啊，我拿什麼做菜呢？現在生活富裕了，想吃的東西也隨便可以買到，就有機會炒許多好吃的菜了。
灶膛間是一位見證者，它見證了一個家庭前進的腳步，更見證了一個時代的滄桑變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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