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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煤炭出西山 “烏金”背後曾有一段血淚史

歷史 北京日報客戶端

這個供暖季,北京的天空格外湛藍。隨著門頭溝最後一座煤礦關閉,延續了近千年的西山煤炭開採歷史宣告結束。

京城煤炭出西山 “烏金”背後曾有一段血淚史

都城百萬煙火之煤,盡取於此”

煤,在民間又有著“烏金”的美稱,是居民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燃料。位於北京西部山區的門頭溝,擁有豐富的煤礦資源,據估計總儲量約為二億五千多萬噸。元明清以來,來自西山地區的煤炭,成為北京地區主要的燃料資源,“京城內外人煙繁庶甲於天下,惟賴西山之煤,取用不窮”。

北京西山煤炭開採始於遼代,在門頭溝龍泉務考古發現的遼代瓷窯遺址中,已有燒煤的痕跡。元大都定都北京地區後,西山成為元代華北地區煤炭開發最顯著的地區。《元一統志》記載:“石炭煤,出宛平縣西四十五裡大谷山,有黑煤三十餘洞。又西南五十裡桃花溝,有白煤十餘洞……水火炭,出宛平縣西北二百裡齋堂村,有炭窯一所。”《馬可·波羅遊記》中詳細記載了大都城的煤炭使用狀況:“契丹全境之中,有一種黑石,採自山中,如同脈絡,燃燒與薪無異。其火候且較薪為優……而其價亦賤於木也。”雖然元大都周邊地區的木材容易獲取,但相比石炭較難燃燒;且石炭火力更足,價格相較木材也更便宜,所以石炭在當地的利用率更高。

元大都旺盛的用煤需求帶動了城內煤炭行業的發展,《析津志》中詳細記載了元大都城中煤炭交易的場景:“城中內外經紀之人,每至九月間買牛裝車,往西山窯頭載取煤炭,往來於此。新安及城下貨賣,鹹以驢馬負荊筐入市,蓋趁其時。冬月,則冰堅水涸,車牛直抵窯前;及春則冰解,渾河水泛則難行矣。”煤炭經紀自九月開始前往西山販運煤炭到大都銷售,當時大都城的順承門外、鐘樓、千斯倉、樞密院以及修文坊等處,均設置了專門貿易煤炭的集市。另外,為了解決由水路自西山輸送煤炭到大都城的問題,元順帝至正二年(1342年),元代曾開挖從永定河東岸金口至大都城南的河道。“京師人煙百萬,薪芻擔負不便,今西山有煤炭,若都城開池河上,受金口灌注,通舟楫往來,西山之煤可坐致於城中矣。”

京城煤炭出西山 “烏金”背後曾有一段血淚史

明代以來,不論是煤炭還是柴炭,其需求量都遠遠超過元代,由此也加速了西山地區的煤炭開採及貿易。因相沿已久的柴炭燒造對京城周邊森林損耗過大,且危及都城的軍事屏障,成化二十三年(1487年)禮部右侍郎丘濬提出以煤替代柴炭的主張,“今京城軍民,百萬之家,皆以石煤代薪”,由此加速了西山地區的煤炭開採。西山等地居民也多從事煤炭開採行業,據《長安可遊記》載:“由門頭村登山數裡至潘闌廟,三裡上天橋,從石門進,二裡至孟家衚衕,民皆市石炭為生。”

清代,煤炭在京城燃料系統逐漸佔據主導地位,西山煤炭開採的規模也超越元明。清順治十三年(1656年)《宛平縣誌》載:“都城百萬煙火之煤,盡取於此,則此山之煤,值與金等。”煤炭也因其便利及花費較低而得到較廣普及,清初《帝京歲時紀勝》載:“西山煤為京師之至寶,取之不竭,最為便利。冬月,炕火初燃,直令寒谷生春。人力極易,所費無多。”

源源不斷的煤炭從西山經過阜成門和彰義門進入北京城。清代的竹枝詞描述:“鑿斷山根煤塊多,拋磚黑子手摩挲。柳條筐壓峰高處,闊步搖鈴擺駱駝。”

隨著近代機器工業的興起,對於煤炭的需求也日益增加。清末《北京紀聞》提及京城的用煤量,稱“每日以百萬計”。光緒二十年(1894年),清政府開始在京西建造一條從盧溝橋到門頭溝的煤運專線。民國年間,北京居民使用煤炭更加普遍,分佈在內外城的煤鋪多達1450餘家,煤炭銷售額每年多達20餘萬噸。

京城煤炭出西山 “烏金”背後曾有一段血淚史

“天下力作之苦,未有若煤夫者”

手工業時代的採煤過程艱苦且危險,稍有不慎即有性命之虞。因此,窯工受僱之前,往往要與窯主簽訂契約,“凡傭工必書身券,戕生矢勿問”。不過,相對於其他行業,採煤行業的報酬較為可觀,“價值極豐,貧民競赴焉”。

古代採煤全部用人力,工具主要是鑿子、錘子、鐵鎬等。採煤作業極為艱辛,明代西山大峪山“有黑煤洞三十餘所,土人恆採取為業。嘗操錘鑿穴道,篝火裸身而入,蛇行鼠伏,至深入十數裡始得之,乃負載而出”。窯洞隱患重重,一旦遇到塌方,採煤工即殞命於中,十分危險。明代工科都給事中白瑜的奏疏中曾談及採煤工之惡劣狀況,“頭頂燈盞,裸股出足,引手張臂,入於至險之地,氣障山崩,皆所不免”,礦工“皆黑如鬼”,境遇極差。

京城煤炭出西山 “烏金”背後曾有一段血淚史

明清時期由於京城用煤需求日盛,勞力缺失,經常出現民人被誘拐至煤窯的案件。明弘治七年(1494年),有官員提到盧溝橋以西的煤窯:“誘掠良家子女,或收留迷失幼童,驅之入窯,日常負煤出入,斷其歸路,如墮眢井。有逃出者,必追獲殺之。”

清代西山煤礦區還出現了一個專門的行業——鍋夥(鍋火),最初本為“煤工食息之地”,“系代窯主招攬工人”的組織,但後來往往採用瞞騙方式,誘拐貧民入山工作。“開窯者皆遣人於數百裡外誆僱貧民入洞攻煤,夜則誆入鍋火。鍋火者,宿食之地,壘石為高牆,加以棘刺,人不能越,工錢悉抵兩餐,無所餘。有倔強或欲逃者,以巨梃斃之,壓巨石下。”備受鍋夥虐待的煤工,往往“生還者十無二三”。嘉慶十二年(1807年),順天府衙門曾經奏報拿獲包攬水工、虐待窯夫的棍徒宋義忠,“私置鍋夥住房,安設棘牆,圈禁工人,毒毆凌虐,致有傷殘”。

惡劣的生存環境,加之採煤行業的危險性,使得西山地區在漫長的煤礦開採史中,形成了具有獨特行業特徵的文化傳統和習俗,包括祭祀窯神、廟會活動,以及特殊的行規、行話、民諺和禁忌等。明代開始,京西礦區都要舉行隆重的窯神祭拜活動,既有窯神生日祭、開窯祭、復工祭、節日祭,亦有一些日常祭祀。缺少完整的制度保障,礦工們只能祈求窯神可以護佑他們平安。

烏金遍地下,百寶滿山川”

“烏金遍地下,百寶滿山川。”門頭溝地區豐沛的煤炭資源,吸引了各方勢力參與到西山煤炭開採事務當中。明正德元年(1506年)五月,仁和大長公主“請渾河大峪山煤窯四座榷利養贍”,可見當時西山煤炭開採已經較具規模且獲利豐厚。清代因諸多“內外官豪勢要之家”開採煤炭,故出臺了相關制度規定:“私自開窯燒煤,鑿山賣石,立廠燒灰者,問罪,枷一月發邊衛充軍。”

從光緒年間開始,外商資本開始進入京西煤炭開採業,先後設立了中美合辦通興煤礦、中比合辦裕懋煤礦、中德合辦天利煤礦、中英合辦門頭溝煤礦以及中日合辦楊家坨煤礦等。通興煤礦後改為中英合辦,是當時京西地區的大煤礦。據《中英合辦通興煤礦有限公司合同》顯示,礦區位於“順天府宛平縣門頭溝魏家村西坡”,礦地“東至趙姓地界,西至水溝,南至大溝,北至焦姓地界”,礦區面積曾達到四千餘畝。

京城煤炭出西山 “烏金”背後曾有一段血淚史

民國年間,京西地區煤礦建立起了一套煤礦工人僱傭制度,並區分工種分為裡、外兩種,裡工是具有一定技能的固定工,由煤礦公司直接僱傭;外工則是礦上的臨時工,主要分佈在井下生產一線和其他屬於繁重體力勞動的崗位上,採取包工櫃的管理形式。對於煤工的考評管理,也制定了一定的獎懲制度。如“通興煤礦合同”顯示:“凡工人無故不到工者,按日扣去工食錢一天;如系勤勞者,每月酌給獎銀,以明賞罰。”不過,在煤窯硬件條件未能徹底提升、保障體系也尚未健全的情況之下,煤礦工人的境遇並沒有明顯好轉。當年礦區流行一首歌謠:“厚鐵板、窄又長,上邊爬著窮兒郎,餓著肚子把煤推,不知小命在何方。”正是礦工悽苦生活的真實寫照。

1948年12月,門頭溝地區解放,中國人民解放軍北平軍管會西南分會接收了門頭溝煤礦。1949年新中國成立之後,將門頭溝煤礦收歸國有,隸屬京西礦務局,自此京西的煤炭開採事業進入了新的發展歷程。

“一入窯場抬頭觀,觀見三座好寶山,左金山,右銀山,當中一座好煤山。”元明清以來,西山地區豐厚的煤炭資源,經過勤苦的礦工採掘,被源源不斷地運送到京城中,支撐著這座龐大城市的日用所需。這份來自大自然的饋贈,不僅養育著燕山腳下這座城市,更深刻地浸潤到本地深厚的歷史文脈當中。

(作者單位:北京市社科院歷史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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