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10月,林彪打下了錦州,蔣軍本來派廖耀湘兵團西進救援,這支從瀋陽出來的機械化部隊,還沒到地方戰鬥就結束了。
其實這個時候,廖耀湘本可以趁勢撤回關內,要知道他手下的士兵可是東北蔣軍最精銳的一支,如果被吃掉,對南京來說無異於失掉一臂。
然而,南京內部意見不統一,有想讓他撤的,也有讓他繼續推進奪回錦州的,就在來回扯皮的關口,林彪一錘定音:廖耀湘走不了了,必須將其圍殲。
1948年10月20日,也就是打下錦州的第五天,打下長春的第二天,林彪給十縱司令員梁興初發電報:拉著部隊到黑山、大虎山,堵住廖耀湘向西撤退的必經之路,特別是黑山,這裡是進出營口和瀋陽的咽喉要道,只要拿下這裡,廖耀湘就被絆住了腿。
林彪料事如神,十縱快速推進到黑山不久,廖耀湘的大隊人馬就來了。
廖耀湘是蔣軍中的知識分子,曾留學法國,在中國遠征軍大放異彩,善於指揮機械化部隊,被稱為“中國巴頓”。他率領的兵團是蔣的中央軍嫡系,其中新一軍、新六軍位列國民黨五大主力,戰鬥力之強悍遠超其他部隊。
廖耀湘兵團的五個軍,大部分採用美式裝備,機動能力突出,火力強勁,相對來說,負責在黑山阻擊的解放軍就有些“寒酸”,除十縱外,只有一個獨立師和一個騎兵團。十縱雖然也有了一個炮兵團,但空有炮,沒有彈,整個部隊還是輕步兵的配置,以步槍和手榴彈為主。
另外,阻擊戰是防守,講究工事的堅固,只要能挖出千溝萬壑,也有一戰之力,然而黑山、大虎山地處丘陵和沼澤,土質不容易構造工事,解放軍只搶先敵人一步趕到,工事無法一夜之間完成,只能邊打邊修。
在東野的指揮部,有參謀向林彪表達了擔憂,十縱恐怕無法完成任務,有很大概率會被廖耀湘擊潰,林彪頓了一頓,堅定地說:“十縱頂得住,也必須頂住!”
他給梁興初的任務是堅守三天,只要三天,其他部隊就能將敵人圍住,十縱的任務就完成了,後來回頭看這個命令,確實有些驚險。
1948年10月24日,林彪給六縱的黃永勝發去電報:你縱在廖耀湘兵團的側後方,從後面堵住敵人向東逃往瀋陽的退路。必須以強行軍的速度,堅決阻截,不能放跑一個敵人!
林彪之所以讓十縱堵住西邊,命令六縱堵住東邊,是因為自己帶領的打下錦州的主力部隊正在秘密行軍,快速接近廖耀湘兵團。他想複製當年“平型關戰役”打日軍的方法:打掉頭車,打掉尾車,掐頭去尾,夾住中間。在東北的這場戰鬥中,十縱“掐頭”,六縱“去尾”,他自己帶隊“夾中間”。
這場圍殲廖耀湘軍團的戰鬥能否成功,關鍵就在於十縱和六縱能不能頂住對方的突圍,不過,讓林彪萬萬沒想到的是,給六縱的命令發出後,黃永勝一直沒有回覆,六縱“消失”了……
梁興初
聯繫不上六縱,十縱已經跟敵人交上了火。在黑山地區的92和101兩個高地上,十縱和蔣軍陷入了真實的“血戰”,經常是雙方在陣地上白刃戰時,蔣軍炮彈突然落下,無差別的轟炸使得一場戰鬥下來,陣地上一個活人都不剩。
僅僅一個101高地,雙方輪流佔領20多次,整連整連的戰士犧牲,山頭竟然被炮彈削掉了兩米多。雖然損失慘重,但十縱的戰士們都保持著一種樂觀精神,他們相信林彪,相信自己的戰鬥能力,不少戰士表示:林總說守三天,那第四天肯定就有援軍來了。即便援軍沒來,我們也能拖住廖耀湘,給兄弟部隊創造戰機!
10月25日,傷亡報告不斷髮到東野司令部,上面的數字觸目驚心,林彪再次給梁興初發電,一方面讚揚了十縱的頑強,另一方面要求十縱再守一天,千萬不能功虧一簣。
此時的林彪不懷疑十縱的能力,他最擔心的是六縱。黃永勝當初跟第二兵團司令程子華不睦,林彪主動把黃永勝調到六縱當司令員,六縱是東野“五虎”之一,戰鬥力很強,讓黃永勝在六縱當司令,可見對他的看重,然而,就是這樣讓林彪器重的猛將,卻在黑山阻擊戰的關鍵時刻“沉默”了。
黃永勝
林彪在指揮部裡坐臥不寧,頭暈目眩,他給六縱的命令已經發出去一天一夜了,始終沒有得到回信,兩天之後,電臺裡還是沒有六縱的迴音。
六縱到底在哪?他們是否堵住了敵軍的退路?
一向沉穩的林彪此時顧不得體面,在司令部和秘書辦公室之間來回穿梭,過幾十分鐘就問:有沒有六縱的電報?
在不知道第幾次得到否定的答案後,林彪大怒:“要是讓廖耀湘跑了!軍法處置黃永勝,嚴肅處理!”
當天晚上,林彪估計廖耀湘可能跑回瀋陽了,滿肚子怒火無處發洩,只能早早躺到床上,他根本睡不著,呆呆地望著天花板。午夜時分,機要處突然截獲了一份蔣軍絕密電報,內容是東北“剿總”發給廖耀湘的指令,劃定了各軍各師當天宿營地的範圍。
廖耀湘
參謀們拿著破解了的電報,對著地圖一一標識,赫然發現廖耀湘還在包圍圈內,值班的秘書譚雲鶴衝進林彪的房間,大喊:他們沒跑!
林彪半信半疑,此時已經給林彪當秘書很久的譚雲鶴提醒道:應該給幾個縱隊繼續發信,尤其是六縱。
於是林彪口述了命令,要求幾個縱隊不要放鬆,繼續圍攻。
10月26日,“失蹤”三天的黃永勝終於發來了電報:我縱先敵達到阻擊地點,已構築工事與敵交戰。隨後五縱也發來消息,他們也堵住了廖耀湘的東逃之路,此時已與敵先頭部隊交火。
林彪鬱結在胸中三天的惡氣,此時一呼而出,連聲稱讚:六縱幹得好,黃永勝打得好,戰士們不容易。
原來,六縱一直不回電報,是因為急行軍太著急,根本來不及搭電臺。10月24日晚,剛接到林彪的電報,六縱就進入行軍狀態,由於途中又接到野司的命令,不斷變化位置,兩天一夜跑了將近120公里,埋鍋造飯都來不及,只能吃乾糧,電臺更是沒時間搭。
因為這段人不卸甲,馬不解鞍的急行軍,最後六縱不僅堵住了廖耀湘的逃跑之路,還立下了大功。26日一早,六縱一個營穿插進入胡家窩棚,沒想到那裡正好是隱藏的廖耀湘兵團指揮部,這個營二話不說上去就打,竟然把新一軍和新六軍軍部端了!
廖耀湘情急之下,犯了一個致命錯誤——啟用明碼呼叫部隊,命令所有人撤到二道崗子集合,這一下完全暴露了部隊的行蹤。林彪在指揮部一拍桌子:立即通知各部隊,以二道崗子為圓心,迅速壓縮包圍圈,務必圍殲殘敵。
10月27日,戰局逐漸明朗,林彪落得清閒,幾乎沒有下達任何命令,讓各縱隊自由作戰,十萬蔣軍精銳發現自己已成甕中之鱉,軍心渙散,一批一批投降,至次日凌晨,廖耀湘兵團全軍覆沒,他本人也當了解放軍俘虜。
後來有人覆盤這場黑山阻擊戰,如果十縱和六縱沒有“掐頭去尾”,任何一個地方出現紕漏,讓廖耀湘抓住機會突圍,那麼東北解放的時間至少要推遲半年或一年,解放軍還將為此付出巨大代價。
廖耀湘兵團覆滅後,意味著遼瀋戰役進入收官階段,作為解放戰爭三大戰役中的第一戰,遼瀋戰役拉開了全國解放的序幕,共殲滅蔣軍40多萬,其中包含南京苦心培養的大量精銳。
自此以後,憑藉東北無可匹敵的工農業基礎,解放軍獲得了大量後勤支持,從而脫胎換骨,成為了一支現代化軍隊,而東北野戰軍也因為遼瀋戰役的淬鍊,躍升為解放軍序列中最為強大的戰略力量,為後來入朝作戰打好了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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