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們一起欣賞《古詩十九首》中的《西北有高樓》。這首詩在藝術上富於曲折變化,而且帶有一種象喻的意味。
西北有高樓,上與浮雲齊。
交疏結綺窗,阿閣三重階。
上有絃歌聲,音響一何悲!
誰能為此曲?無乃杞梁妻。
清商隨風發,中曲正徘徊。
一彈再三嘆,慷慨有餘哀。
不惜歌者苦,但傷知音稀。
願為雙鴻鵠,奮翅起高飛。
從表面上看,這首詩的句法很簡單,敘述也很直接,外表是很樸實的,但實際上它有好幾種表現方法用得非常好,例如背景的形象、感受和氣氛、象喻的聯想、若隱若現的人物等等。
從“西北有高樓”到“阿閣三重階”這四句,沒有一個人物出現,整個是寫背景,但從這些背景的形象中就渲染出一種氣氛,給你一種感受。這是很重要的,好詩和壞詩的區別往往就在這裡。有的詩裡所提出來的形象沒有完整統一的氣氛,因此也不能給人以深刻的感受。為什麼會這樣?因為有些人他自己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寫詩的時候心裡並沒有什麼想說的東西,只不過是拿一些漂亮的文字在那裡拼拼湊湊而已。
作者自己本來就沒有什麼感受,又怎麼能夠給讀者以氣氛和感受?一個好的詩人,他不但自己確實有深刻真切的感受,而且還能夠找到恰當的形象把他的感受傳達出來。
《西北有高樓》開頭四句的背景形象所提供給我們的氣氛和感受是什麼?剛才我說過,一個是高寒,一個是美麗,這是建築物的形象。接下來他還有聲音的形象,從“上有絃歌聲”到“慷慨有餘哀”是聲音的形象,它起了一種交往和傳達的作用。這曲調為什麼如此悲哀?因為彈唱它的人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孤獨寂寞的女子。這個女子與《青青河畔草》中那個女子顯然不同,那個女子是“皎皎當窗牖”,從一開始就是很鮮明地站在那裡讓大家觀看的,而現在所寫的這個女子根本就沒有出現,只是聽到了她彈奏音樂的聲音。
事實上,不管建築的形象也好,聲音的形象也好,都未必是現實的,作者只不過是用這些形象來傳達他的感受和氣氛,從而提供給你一種追求嚮往的象喻的聯想。
而且他沒有到此為止, “不惜歌者苦”兩句是寫聽者與歌者的共鳴,“願為雙鴻鵠”兩句是把聽者與歌者合一。這真是很妙的一件事,因為樓上那個女子只是詩人的想像,而所有那些建築的美好、聲音的美好、中曲的徘徊,都是詩人自己的描寫,寫的是他自己內心之中的境界。過去有人給《古詩十九首》作註解,考證《西北有高樓》可能是指洛陽城裡的哪個樓,這實在是把這首詩講得死於句下了。
作者製造的完全是一種氣氛和感受,他所寫的樓上那個女子好像是一個“對方”,其實就是他自己。建安詩人曹子建寫過一篇《洛神賦》,形容洛水中的那位女神“神光離合,乍陰乍陽”,說她身上有一種光采,一下子你就看見了,一下子又隱沒看不見了。而這首詩的妙處,也完全可以用這兩句來形容,在敘述的主體和被敘述的客體之間就是這種“神光離合,乍陰乍陽”的關係。在一開始它們是分開的,到最後它們就合起來了,而實際上這種分與合是在若有若無之間,因為他在說對方那個女子的時候,其實也是在說他自己。這真是很微妙的一件事。
文章來源:大道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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