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的写作常常于无声处起惊雷。很多细节处的描写让人惊叹,不但有大雅,也有大俗。比方对贾琏的评价和描写,不但直说贾琏俗,更用最俗的笔法写贾琏,可谓惟妙惟肖。
(第二十一回)贾琏见他娇俏动情,便搂着求欢,被平儿夺手跑了,急的贾琏弯着腰恨道:“死促狭小*妇!一定浪上人的火来,他又跑了。”平儿在窗外笑道:“我浪我的,谁叫你动火了?难道图你受用一回,叫他知道了,又不待见我。”
贾琏爱平儿娇俏可人,情动“动火”,向平儿求欢不得后“弯着腰”骂平儿不负责任。
这段描写本是夫妾之间日常,贾琏是夫,平儿是妾,双方行房天经地义。奈何王熙凤悍妒成性,平儿也是防范对象。贾琏小厮也说贾琏根本不敢与平儿在一起。
(第六十五回)虽然平姑娘在屋里,大约一年二年之间两个有一次到一处,他还要口里掂十个过子呢。
俗话说妻不如妾,平儿那么个大美人在身边,贾琏看得吃不得,自然不能释怀。但平儿害怕王熙凤不自在拿自己开刀,坚决拒绝贾琏求欢。
贾琏其人俗气,一味纵容淫欲,并不以平儿的处境为念。平儿说得好:“难道图你受用一回,叫他知道了,又不待见我”,恰是说中贾琏心事,贾琏只为了自己,何尝又在乎过平儿如何处境?
同样经常与丫头们狎戏,贾宝玉与林黛玉、薛宝钗、晴雯、鸳鸯等都有近身接触。尤其猴到鸳鸯身上吵着要吃鸳鸯嘴上胭脂……可闹过了也就罢了,他的心中是干净的,典型的“食草系”。
反观贾琏,求欢不成弯着腰骂人,这种生理反应造成的不堪丑态,证明贾琏这种“食肉系”,是不懂得尊重和爱护女孩子的。
曹雪芹故意写贾琏丑态,就是为了区分贾琏的欲与贾宝玉的爱,正所谓警幻仙子评他的“天下第一淫人”正解。
贾琏俗,俗到不可睹。与他相关的事,基本没有正经,贾母说他每日“偷鸡摸狗”“脏的臭的”都往屋里拉。就是他的日常。而他越周游在各色女子之间,对王熙凤和平儿越不负责。诚然这里有王熙凤的直接责任,但贾琏的滥情也是根源问题。
(第二十三回)贾琏道:“果这样也罢了。只是昨儿晚上,我不过是要改个样儿,你就扭手扭脚的。”
贾琏真是三句话不离本性,前脚刚从多姑娘那学了本是,回来就抱怨王熙凤“扭手扭脚”,此等俗人,令人可叹可笑。曹雪芹刻画贾琏,全用俗笔,有时候读的人如坐针毡。但就是这些大俗的字句,刻画出真实的贾琏。将世袭世家公子的浪荡不堪形象树立起来,这样的贾琏如何继承家业,又如何对妻妾负责。
王熙凤要强一辈子,最后却“一帮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爱”。根据判词的意思,王熙凤被贾琏休妻后惨死。
贾琏休妻王熙凤一点不令人意外。从他的私生活也能看出,他是欲求不满的性格。王熙凤其实也是如此。但王熙凤的欲望是对权力的掌控,而贾琏却被生理给俘虏。
从贾琏“动火”后直不起腰,到抱怨王熙凤“扭手扭脚”,大家闺秀王熙凤根本拴不住贾琏这种浪荡子。强留一时,必然导致更强烈的反抗。从多姑娘到鲍二家的、尤二姐、秋桐,贾琏其实一步步将王熙凤拖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贾琏自己无力对付王熙凤,就创造就会让王熙凤将悍妒表现出来,最终借长辈、家规和世俗伦理镇压王熙凤,事实证明他成功了。贾琏的聪明才智没用到关键地步,他最后身败名裂一无所有,也是必然的结局。
文|君笺雅侃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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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资料重点引自:
《周汝昌校订批点本石头记》80回本 ;
《红楼梦》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1990/2018 ;
《红楼梦》程乙本·启功校订;
《红楼梦》绘全本·清·孙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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