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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的旅行灵魂的栖居

电影 新民晚报

每个人的一生中,总会忽然想起一些人、一些地方或一段过往,而今年夏天,让我深深想念肯尼亚的,是一部电影——《身临原野》。

记忆的旅行灵魂的栖居

第23届上海国际电影节参展影片、匈牙利电影《身临原野》是纪录片,镜头追随作家、探险家齐格蒙德·塞切尼一生的脚步,穿越非洲、美洲的狂野大陆,记录野性生命,尤其是1964年1月塞切尼和妻子参加的由匈牙利政府出资的肯尼亚狩猎远征。

“每当我们熄灭一堆篝火,都会将灵魂留在这个地方。”——在影片开始处,有这样一段话。而这看似简单的话,却并非人人都懂,甚至有人会感到困惑,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点燃篝火,而每次燃起篝火时的情境也必不同。初次在非洲草原点燃篝火的时候,塞切尼还是一个狩猎者。他爱非洲,自幼便对这片神秘大陆魂牵梦萦;他也爱狩猎,3岁便开始端起猎枪。这份爱,是毁灭式的、以占据为目的;这爱所带来的是征服与杀戮。

一部优秀的纪录片,“笔触”往往是客观的,不带任何情绪和评价。在塞切尼的杀戮里,观者看不到血腥,所见只有百年前的非洲。广袤原野之上,野草恣意生长,狮子、大象、犀牛、野牛、羚羊、斑马……活得自由奔放;人也是自由的。一切生命,都似乎更加阔大,没有边界,一伸手便能触到天。在这样的阔大里,人类显得渺小,篝火显得微弱;塞切尼那些源源不断运回的、了不得的狩猎战利品都显得荒谬而不真实。生存和死亡的边界模糊了,每一只动物的眼睛——无论是生是死,都像看得穿灵魂。

人类的灵魂,总是在杀戮中学习仁慈、在毁灭里学习救赎的。虽说纪录片“笔触”真实,但并非不含有创作者的任何意图。《身临原野》的妙处在于,创作者将意图藏在叙事之中。表面上看,电影以塞切尼的生平为主线;实则对两个部分作了强调:其一是他野外探险经历,其二是战争和革命对他个人的影响。塞切尼的一生,经历了一战、二战和匈牙利国内革命。一战中,他看到人性最丑恶的一面,从而厌倦了战争、开始探险;二战中,炮火洗劫了他的家园,将所有狩猎战利品烧成灰烬;而这些都比不了国内革命带来的创伤,身为旧贵族的他,遭遇了漫长的牢狱之苦,几乎丧失全部尊严乃至劳动的权利。

再次踏上肯尼亚的土地,这里对于塞切尼已经成为救赎。经历了所有的失去,他与非洲之间、人类灵魂与野性灵魂之间发生了前所未有的碰撞交融。塞切尼才真正认识到,杀戮和占有只是虚妄,只有生命本身的美才有价值。于是,再次点燃篝火时,塞切尼已是一名野生动物保护者,他的手中没有猎枪、只有纸笔和相机。这生命中最后的篝火,也照亮了他曾经点燃的处处篝火,隔着荧幕,我们能够感觉到,他留在这些篝火旁的灵魂欢快地起舞;塞切尼终于懂了:人生最大的财富,是这些宝贵的记忆。

创作电影,对于艺术家而言,是一个思考、自省乃至探寻自我的过程;而对于观者而言,又何尝不是?观影的过程,是一场记忆的旅行,或一次灵魂的对话。观看《身临原野》,让我忽然忆起肯尼亚。去年此时,我正在肯尼亚旅行,时间不长,故而印象也不深刻——像极了肯尼亚原野若有若无的草色。本以为,这只是人生中一次不重要的交集,想不到,它们竟一下子全回来了:安博塞利、马赛马拉、纳瓦沙河、博高利亚湖……处处撞击我心;火烈鸟舞姿绚烂,斑马角马覆满山坡,成群白鸟像云朵般飞翔,大象、狮子在越野车旁漫步……透过那些纯真、野性的眼神,我和塞切尼一样,见到了生命最伟大的律动。一眼难忘!

原来,藏在心底的记忆,早已凝成了永恒,仿佛乞力马扎罗的雪。伴随着电影,当我领略到这种永恒时,泪水开始不自觉地流淌。通过一生的旅行,塞切尼找回了本心;而我也在这场记忆的旅行中,与自己进一步结识。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栖居过许多所在;而真正的我们,其实是一个过程、一种集合,它是灵魂所到过的那些地方。

电影结束的时候,我忆起,自己也曾在马赛马拉燃起过篝火。(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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