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也好,成年人也好,战争于他们而言,从来都不是一场简单的游戏。(本文含有剧透)
文/恺哥 剪辑/风雨不收徐霞客
Mother, do you think they'll drop the bomb?
妈妈,他们会扔下炸弹吗?
Mother, do you think they'll like this song?
妈妈,他们会喜欢这首歌吗?
Mother, do you think they'll try to break my balls?
妈妈,他们会弄坏我的球吗?
Ooooowaa Mother, should I build a wall?
噢,妈妈,我是不是该建起一堵墙?
——《Mother》 Pink Floyd
10岁的小男孩乔乔,虽然连鞋带都系不好,却有着一个执着的纳粹梦。
在这一点上,他与妈妈产生了分歧。
“你成长得太快了,一个10岁的孩子,不应该在庆祝战争和讨论政治,你应该在爬树,然后从树上掉下来。”
“可是希特勒说,等我们胜利了,就要由我们这些年轻的男孩来统治世界了!”
“噗——我们不会胜利的,到那时你要怎么办呢?”
豆瓣8.4的《乔乔的异想世界》,不仅拿下了第92届奥斯卡最佳改编剧本奖、多伦多电影节的人民选择奖,还被美国电影学会评为年度十佳电影。
导演Taika Waititi认为,《乔乔的异想世界》是一封献给母亲的情书:
“对我来说,斯嘉丽·约翰逊饰演的母亲是电影里最重要的角色。她一直在保护着孩子,避免他受到不好的影响。在我自己成为一名父亲之后,我才真正意识到,父母真会为了保护孩子做任何事情。”
不论电影内外,大人们都在编织着美丽的童话,试图保护孩子的童真。在这些儿童的眼中,残酷的战争似乎变成了一场游戏,鲜血和死亡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
这样的电影,《乔乔的异想世界》不是第一部,也不会是最后一部。
视频剪辑:新周刊APP记者 风雨不收徐霞客
Zombie,Zombie,Zombie
在小男孩乔乔的想象中,犹太人有着尖利的獠牙,长长的舌头,身上有鳞片,头上有犄角,闻起来还会有一股布鲁塞尔芽菜的味道。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家里藏着一个犹太女孩。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乔乔原本坚定不移的立场也开始摇摆:
“乔乔,你不是一个纳粹,你不过是个喜欢万字符、穿着制服玩的10岁男孩。你想要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但你不是。”
《乔乔的异想世界》是一部以儿童的视角来看待二战的电影。
孩子们的独特之处在于,他们往往能将复杂的事情简单化,用纯真的眼光去打量成人的世界:
一方面,电影往往能借孩子们的童言无忌,讨论成人们讳莫如深的话题;另一方面,儿童简单的疑问和想法,往往会惊醒已经麻木的大人们,让我们重新审视这场习以为常的战争,意识到它的愚蠢和荒谬。
“在黑暗的理性到来之前,用以丈量童年的是听觉、视觉以及嗅觉。”
说起“儿童+二战”的电影,不得不提的一部作品就是《穿条纹睡衣的男孩》。
《穿条纹睡衣的男孩》改编自爱尔兰作家约翰·伯恩的同名获奖小说。在8岁小男孩布鲁诺的眼中,集中营里的犹太人,身上穿着的不是囚服,而是好看的条纹睡衣:“这太不公平了,我整天在家里无所事事,而你们却可以和朋友一起玩。”
犹太人帕维尔曾经是一名医生,在饱经苦难后变成了厨房帮佣。然而在布鲁诺的眼中,帕维尔的职业转变与战争无关,而是自己不努力的结果:
“我真搞不懂,大人们总是不能下定决心去做他们想做的事情。就像帕维尔,他以前是个医生,现在却在这削土豆。”
《穿条纹睡衣的男孩》提供了多个儿童的视角:
身为军官的儿子,布鲁诺在父母的保护下依旧天真;身为军官的女儿,布鲁诺的姐姐丢掉了自己喜爱的洋娃娃,成为了狂热的纳粹拥护者;犹太男孩小小年纪就遭受了苦难,接受被奴役的现实。
孩子之间的关系,远没有成人之间那么剑拔弩张,却也反衬出成人世界的残酷。
当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像他们一样保持童真。
在匈牙利电影《恶童日记》里,二战期间,一对双胞胎逃到外婆家,在亲眼目睹士兵活活饿死、犹太人被告密者揭发之后,从天真无邪的小孩,一步步成长为冷漠的恶童。
更多的儿童的下场正是像《恶童日记》这样。他们没有父母的庇护,往往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跟着大家一起东躲西藏,过上了流离失所的日子。
Look at the world we're killing
the way we’ve always done before
犹太儿童看待二战的视角,并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不少以犹太儿童为主角的二战电影,背后都有着真实的人物原型。
对我们来说,最耳熟能详的莫过于《安妮日记》:
“亲爱的基蒂: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长久无法出门,我变得对一切与大自然有关的事物都无比狂热。我记得非常清楚,在以前,湛蓝的天空,鸟儿的歌唱,月光和鲜花,都从未令我心迷神往过。可自从我来到这里,这一切都变了。
比方说,有天晚上天气很暖和,我熬到11点半故意不睡觉,为的是独自好好看看月亮。但是因为月光太亮了,我不敢打开窗户。还有一次,就在五个月以前的一个晚上,我碰巧在楼上,窗户是开着的,我一直等到非关窗户不可的时候才下楼去。漆黑的夜晚,风吹雨打,雷电交加,我全然被这种力量镇住了。这是我一年半以来第一次目睹夜晚......”
2016年上映的《芬妮的旅程》,同样改编自幸存者的自传:
1943年,年仅13岁的芬妮(Fanny Ben-Ami)带着一群犹太儿童穿越被纳粹占领的法国,到瑞士寻求庇护。
电影中的真实感,不仅仅体现在人物上。
有意思的是,由于在二战中的遭遇不同,各个国家拍出来的二战电影也风格迥异,展现出浓浓的时代烙印和文化特点:
英、法、意等国家更倾向于呈现儿童的天真面,用童心、美好和希望来调和战争给人带来的苦痛。在多数二战电影中,儿童往往是被保护的角色,二战爆发导致的种种变数,在儿童眼里非但算不上什么事儿,还可能成为有趣的童年回忆:
比如在《新纽扣战争》中,两个村庄的孩子们发动了一场纽扣战争,输者会被割掉衣服上所有的纽扣——在孩子们眼里,二战的影响还不如这场纽扣战争来得深远;在《希望与荣耀》中,学校被轰炸机夷为平地,全体学生并不感到沮丧,反而因为不用再上课而欢呼:“谢谢你,阿道夫!”
在电影《美丽人生》中,父亲为儿子搭建起了一个梦幻的世界:听话的孩子就能取得胜利,获得一辆坦克。旁人眼里暗无天日的集中营,在孩子的眼中,竟变成了一个有趣的游戏。
美国的二战电影往往更加商业化,电影充满戏剧张力。如《太阳帝国》、《战火遗孤》、《雪宝》,在这些电影中,孩子们在二战中的经历,往往被塑造成一场惊心动魄的探险游戏;
前苏联、德国的电影,则注重对二战的反思。它们将电影的内核聚焦在二战对儿童身心的摧残上,《伊万的童年》、《团的儿子》、《铁皮鼓》都是如此——
在《伊万的童年》中,由于家人被德军杀害,小男孩伊万走上了复仇的道路。在战争的阴影下,孩子们本该充满欢笑的脸庞,逐渐被充满仇恨的神情取而代之。
You may say that I'm a dreamer,
but I'm not the only one
战争在儿童眼里,真的只是一场游戏这么简单吗?
二战期间,被纳粹杀害的犹太儿童人数多达150万——这还不包括数以万计的吉普赛儿童,以及在“安乐死计划”中丧生的近万名非犹太儿童,和居住在德国占领区的一些波兰儿童、前苏联儿童。
多数儿童会被直接杀死或送到集中营等死,只有13~18岁的青少年会被留下来做苦力或是医学实验。
历史学家伊曼纽尔(Emanuel Ringelblum)在1942年写道:
“即使是蛮荒时代的原始人,也有着最起码的良知,不会伤害处于弱势的儿童。但希特勒却不同,在他之下,无辜的儿童也难以从这场灾难中幸存。”
二战结束后不久,欧洲的犹太机构开始追踪幸存者人数,结果令人毛骨悚然:
1939年战争开始之际,波兰尚有100万犹太儿童,到最后只剩不到5000位,存活率不到1%。
多数儿童都靠躲藏得以幸存,但与此同时,纳粹也在不断寻找犹太人的藏身之处:从1943年到1945年,就有近2000名犹太人被告密者检举揭发,从而被害。
即使儿童成功躲过了纳粹,也未必意味着从此就逃出生天。
美国大屠杀纪念馆在荷兰进行的一项研究数据表明,20%的犹太儿童因为无法向外界寻求帮助,或是怕被赶走,都受到过“保护者”的虐待,一些儿童还遭到了性侵;
同时,在二战过程中,孩子们常常不得不转移躲藏地点,离开刚刚建立起的家庭:电影《战场上的小人球》讲述的就是这样一个故事——在孩子们眼中,他们就像皮球一样,在原生家庭和寄养家庭间被踢来踢去,过着居无定所,颠沛流离的生活。
即使存活下来,他们受到的心灵创伤也难以平复。幸存者雷吉娜·唐纳(Regine Donner)说:
“我必须隐藏好自己的犹太身份,我没有童年,也没有青春,他们夺走了我的名字,我的理想,和我的宗教信仰。”
可惜的是,这样的“二战”还在不断重演,只是发生在不同身份与种族的孩子们身上。乔治·克莱门赛说:“我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战争是和平年代间的小插曲,还是和平年代是战争间的小插曲了。”
那些充满着童真与希望的电影,何尝不是大人们给自己编织的成人童话呢?
迈克尔·杰克逊曾经为儿童写过一首《Heal the World》,呼吁世界和平,并在MV中发表了这样一段独白:“孩子们的笑容提醒着我们,生命里最宝贵的东西,就是未经仇恨、歧视和贪婪沾染的灵魂。要治愈这个世界,就要先从拯救孩子开始。”
这段话至今依旧受用。孩子的童真,不该只停留在电影里。
Look at the hate we're breeding
看看我们滋生的仇恨吧
Look at the fear we're feeding
看看我们散播的恐惧吧
Look at the lives we're leading
再看看我们所过的生活吧
The way we've always done before
那就是我们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
My hands are tied
我的双手已被缚
The billions shift from side to side
数以万计的人们流离失所
And the wars go on with brainwashed pride
战争仍在持续,而我们被洗脑
For the love of God and our human rights
以上帝之爱和人权之名
And all these things are swept aside
横扫一切无所幸免
By bloody hands time can't deny
用那沾满鲜血永不能洗刷的双手
and are washed away by your genocide
它轻轻松松就洗去了大屠杀的罪恶血迹
And history hides the lies of our civil wars
而历史掩盖了战争的谎言
——《Civil War》Guns N' Roses
参考资料
[1] 战火童心——欧美“二战”题材儿童电影纵览︱刘吉元,素亚斌
[2] 战争题材电影中的儿童形象研究︱李天辰
[3] 儿童视角的集中营题材电影研究︱张旸
[4] CHILDREN DURING THE HOLOCAUST︱United States Holocaust Memorial Museum
[5] Looking Back at the Holocaust, Through a Child’s Eyes︱Isabel Kershner
[6] Taika Waititi explains the origins of his movie 'Jojo Rabbit,' which won him the best adapted screenplay Oscar︱Jason Guerrasio
[7] Interview with Taika Waititi – Jojo Rabbit︱Gill Pringle
[6] The Boy In The Striped Pyjamas - John Boyne interview︱Rob Carnevale
[9] ‘Fanny’s Journey’ protagonist describes to Miami students her escape during Holocaust︱Marcus Li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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