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信孙中山不仅是个疯子,而且比疯子还要疯。”
一百多年前,澳大利亚人威廉·端纳看到了孙中山拿出的画满铁路线的中国地图,如此感叹。
革命先行者毫不掩饰对未来的踌躇满志,其中就包括一个构想:从兰州、成都等地出发修建高原铁路,通往拉萨。
在端纳看来,在一个“连牦牛都上不去的地方”修铁路,“这个如同游戏拼图一样的东西根本没有实现的可能”。
青藏高原,冰峰雪山、戈壁荒漠、长年冻土、高寒缺氧。1300年前,文成公主从长安进藏,据说走了整整3年。直至20世纪中期,连接内地同西藏的,还是那条“羊肠小道猴子路,云梯溜索独木桥”的唐蕃古道。进藏之路,堪比“天路”。
但历史终究证明,孙中山并不是“疯子”。1954年,公路通到了西藏。2006年,铁路通到了西藏。70年间,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中国人手里,“天路”的奇迹一再书写。
“那是一条神奇的天路,把人间的温暖送到边疆,从此山不再高路不再漫长,各族儿女欢聚一堂……”
2005年,藏族歌手韩红买下了歌曲《天路》的版权,并将其带到了春晚,歌曲一炮打响,走红全国。而对行进在“天路”上的人来说,融于日常的变化,比歌词更为具象。
从西宁到拉萨的Z6801次列车驶向更高处。29岁的女列车长戎雅婕结束巡车,终于得空望向窗外。那是她心中的圣地措那湖,蓝天下的湖水在阳光照耀下映出各种色彩,宛如宝石。5年来,这副景她看了300多次,终究怎么也看不腻。
措那湖海拔4800多米。在铁路修通前,这不是一个容易抵达的地方。“每每想到火车上每个乘客都在望向窗外,都会让我开心很久,”短暂的巡车间隙,戎雅婕告诉我们,“有人说,青藏高原的风景是那么美丽圣洁,能给每个看到的人带去希望。这也是我们工作的动力。”
对在那曲站上车的18岁姑娘宗嘎罗措来说,铁路本身就给她带来了希望。得益于火车开通,来回拉萨变得快而方便,去拉萨上学也不再是奢望。拉萨比那曲海拔低、天气好,教育资源也更丰富。宗嘎说,那里简直就是“天堂”。这次去拉萨是去取档案——如今她已高中毕业,考上了内地高校。
无数人的生活被“天路”改变着。拉萨城西的堆龙德庆区乃琼镇色玛村,村民曾经只靠种青稞、养牛羊、打零工维持生计,人均年收入不足千元。铁路开通后,毗邻拉萨货运站的村里借势办起了物流公司,转型成了一个拥有大小货车100多台,挖机、装载机200多台的物流村。
“靠铁路吃饭”的色玛村2015年就实现全部脱贫,村主任尼玛次仁说:“火车通了之后,感觉像脑袋上的帽子被摘掉一样,人突然开窍了。”
青藏铁路通车时,青藏公路已经经历了数轮改建。77岁的桑格16岁就来到青藏公路,从普通护路工一路做到公路局党委书记,用过最原始的铁锹铁镐,也用过拖拉机。改革开放之初,“四个现代化”口号传遍全国,桑格和同事们有过一个“公路四化”之梦——“路面黑色化、人员年轻化、工具机械化、桥梁永久化”。在整条青藏公路还是土路的当年,一位藏族道班长临终前最大的遗憾,是“没有见到黑色的路面”。
40年后聊起这些往事,桑格说得最多的词是“道班为家”。在雪域高原,无论川藏公路还是青藏公路,一代代公路人把路当家一样守护,见证了黄色土路变成了黑色沥青柏油路,变成更高能级的“路”。
这是无数人寄托希望的路,也是无数人倾力守望的路。历史长河中,“路”的变迁,映射的是时代的脉络。
2011年,拉萨至贡嘎机场高速公路通车,结束了西藏57年来没有高速公路的历史。2019年,拉林高等级公路全线通车,拉萨和林芝两地车程从8小时缩短到5小时;2020年,G6京藏高速公路羊八井至拉萨段通车,拉萨至那曲车程从6小时缩短至3小时。
2014年,青藏铁路延伸线——拉日铁路全线竣工运营,火车通到了日喀则,并有望在未来通到中尼边境。2020年,川藏铁路开始铺轨,一条比青藏铁路更具挑战性的进藏铁路征途开启。
路网越来越密,路越修越长。西藏有了立体交通网络,“天路奇迹”仍在继续上演。一条条“神奇的天路”,背后是几代中国人共同织就的精神谱系——
“一不怕苦、二不怕死,顽强拼搏、甘当路石,军民一家、民族团结”。
“挑战极限、勇创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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