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词叫做文人相轻,说是文人之间相互看不起。这种现象在民国时期尤为严重,虽然民国的文学大师们都才华横溢,但是搞起骂战来也非常精彩,他们的骂战自然不是市井之中满口粗话,而是以报纸杂志为阵地,你来我往,唇枪舌剑。
这种骂战虽然还是逃不过一个"骂"字,但是细究起来,非常有趣。
青年文人
要说近代文坛比较有名的骂战,那必须要谈一谈鲁迅和郭沫若之间的那场"文字战争"。其实说起来的话,这是一场颇有些无厘头的事件。
其实一开始,最为后辈的郭沫若对鲁迅颇为崇拜,想当年郭沫若在日本留学的时候,买了份日本杂志,杂志上按照编辑给的排名列出了几篇文章,第一篇是日本作家写的,位列第二的是鲁迅先生所写的《头发的故事》,第三篇则是郭沫若本人的大作。
郭沫若读完之后,对这个编辑的欣赏水平十分不满,倒不是因为他自己的文章排在后头,而是为鲁迅鸣不平,他觉得鲁迅先生的文笔比那个堆砌辞藻的日本作家强出十万八千里。其实那个时候郭沫若压根都不知道鲁迅是哪位,但是一腔热血的他立刻就提笔给杂志社写了封信抗议。
郭沫若在信里怒气冲冲地批评杂志社对优美的文字毫无鉴赏能力,顺便还批评了一下翻译,他觉得这个翻译小说的翻译水平太次,因为他后来又去找了鲁迅的中文原版小说看,发现这个翻译连文字的十分之一精彩都没有翻译出来。
不过,估计那个时候,热血青年郭沫若也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和自己的偶像会隔空对骂。就在郭沫若为鲁迅鸣不平之后不久,他和好友郁达夫、成仿吾等人在日本成立了一个文学社团,郭沫若给这个社团命名为"创造社"。
唇枪舌剑
这些青年作家提出要建立无产阶级文学,中间郁达夫还考虑过邀请鲁迅等著名作家给创造社写稿,没想到一群人讨论着讨论着,居然和鲁迅本人对于革命文学的看法产生了分歧,当时没有电话,他们又不认识鲁迅,那如何把自己的不同意见告诉鲁迅呢?
民国作家的方式很直接,他们直接把自己的观点投稿到国内的报社,激烈的对鲁迅的观点表示了不满。其实两边都是具有革命思想的人,只是具体观念有点不同,但是文章一发别的都不重要了,郭沫若等人不认同鲁迅,鲁迅看了文章也十分不认同郭沫若,立刻写了稿子反驳。于是乎,一场旷日持久的骂战开始了。
作为全创造社最好的"笔杆子",郭沫若自然成为了这场大战的先锋,但鲁迅的文字功底也不是吹,毕竟当时鲁迅先生已经是文坛的泰山北斗了,可郭沫若还是一群后生,鲁迅以一己之力单挑创造社十几口人,丝毫不落下风。
鲁迅生气时必然,对于一个作家来说,指着鼻子骂自己那都还是小事,关键创造社批判的是鲁迅的作品,对鲁迅来说,作品就和自己亲生的孩子一样,骂他的作品比侮辱他的人格还严重,所以毫不留情地对着创造社开火。
创造社也气,一群青年作家猛然受到文坛大佬这么猛烈的攻击肯定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双方都各不相让。最后几乎整个文坛都在看戏,有一次中山大学邀请鲁迅去讲课,鲁迅本来想答应,忽然反应过来创造社的人也在中山大学,于是鲁迅对人讽刺的说到:"创造社也在,那我是去还是不去啊?"
郭沫若的火气彻底爆炸了,他蹲在创造社越想越气,不就是前辈吗?凭什么这么狂?郭沫若也是彻底不留情面了,假如说以前的骂战还算是批判为主,这会儿气炸了的郭沫若就是彻底开骂了,连脏话都不顾及了,甚至还骂鲁迅先生是"衣冠禽兽"。
失之交臂
为什么骂这么狠呢?其实郭沫若后来在文章里谈到这件事,自己都觉得属于脑子进水之后的"壮举",只能说沉不住气,脑子糊涂了。鲁迅也不是干等着被人骂的,郭沫若骂他衣冠禽兽,鲁迅立刻给他送了十个字:"远看是条狗,近看郭沫若。"
这么一看,姜还是老的辣,郭沫若气得哑口无言,但是郁闷了几天,两个人又轰轰烈烈把这场骂战进行了下去。直到抗战爆发,鲁迅觉得这个时候全民族共同抗日,两个人再这么骂下去也忒难看了,于是给郭沫若写了封信,大意是国难当头,大家应该同仇敌忾,要不然先休战?
收到信的郭沫若反应十分好笑,他读过信感动得不得了,到处跟人说鲁迅先生不愧是文坛泰斗,胸襟广阔……于是,前前后后骂了鲁迅三年多的郭沫若又开始对鲁迅崇拜有加,这场震惊文坛的骂战就这么因为一封休战信落下了帷幕。
很遗憾的是,别看两个人骂的这么精彩,现实中郭沫若和鲁迅其实一次都没有见过面,鲁迅去世之后,郭沫若捶胸顿足,为自己没有和鲁迅见过面感到可惜。郭沫若曾经说,近代的诸多文人之中,他最敬佩两个人,一个是王国维,另一个就是鲁迅。
在鲁迅离开之后,在日本流亡的郭沫若到处托付朋友帮他买来鲁迅的书阅读,因为骂战的缘故,很长一段时间,郭沫若没有再读过鲁迅的作品,再次读了之后,惊为天人,郭沫若更加后悔,之前不应该因为争一时意气,错过了和鲁迅见面交流的机会。
在鲁迅去世四周年的纪念会上,郭沫若出席并且发表了自己的演说,他告诉台下众人,应该有更多的人去研究先生的作品,使民族的宝藏不至于被埋没,他夸赞鲁迅是一个领先于旧时代的人,他领导了一个时代的发展,他对于中国文坛的贡献将永垂不朽。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缘分这种东西是很难琢磨的,没能和鲁迅见面,是郭沫若的遗憾,也是近代文坛的遗憾,假如他们能够见上一面,也许会成为朋友也说不定。毕竟私德不论,在爱国革命的志向上,他们是很一致的。但是他们的名字会同时存在于近代文学史上,也许这是另一种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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