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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女知青的乡村爱情与婚姻,如歌如泣……

文化 历史逆时针

爱情故事

立秋过后,大白菜每天要上水,不然根就烂了。

那年秋天,从立秋到霜降,滴雨未下,几乎每天都是蓝天如洗,红日当头。

生产队分派十五岁的小弟与六十五岁的郭三老汉去踩水车,从池塘里车水,浇大白菜。看水道的是一个女知青,名叫何丽萍,二十五岁。

两个女知青的乡村爱情与婚姻,如歌如泣……

池塘里有十几只鸭,七八只鹅,雪白的,在绿水里游来游去。那两只长脖子的公鹅有时趴在母鹅背上,有时趴在母鸭背上。

小弟看得发呆,一发呆就忘了踩水车。郭三老汉呵斥道:“想什么呢?毛儿还没扎全个小鸡仔,也想好事了?”

小弟一阵脸红,赶紧用力踩水车,踩板抖得哗哗响。

何丽萍很少说话。与她一起到村的知青,上学的上学,进厂的进厂,回城的回城,就剩下她一个。大家都知道她成分高,受了拖累。

何丽萍身材高挑,会武术。据说插队前,曾随着少年武术队到欧洲表演过。

何丽萍的武术只出过一次手,给贫下中农汇报表演,耍了一套“九点梅花枪”!那时小弟只有九岁,她刚来村里。

那天,她手持一杆红缨枪,挺胸擡头,两只眼黑晶晶的,亮了一个相,十分出彩。然后抖抖枪杆,刷刷刷一溜风地耍起来了。耍到要紧处,只见得台子上一片红影子晃眼,哪里去看清她的身腰动作?后来她收住势,手拄长枪定定地站在台上,好像一炷凝固的红烟。

台下鸦雀无声。好一阵,众人才回过神来,疯了一样鼓掌。

有人到公社反映。公社里说:枪杆子应该握在根红苗正的革命接班人手中。她的红缨枪,就再也耍不成了。

知青都像鸟儿一样插翅飞走了,剩下她孤单一人,队长也不再派她重活了。没人想到她25岁了,该不该找对象结婚的事。村里的小青年,大概还记得她的梅花枪很厉害,谁也不敢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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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菜浇到第四天,池塘边李高发家的女人,跑来找郭三。

李家女人说:“俺家那口子,被队长派到南山采石头去了,带着铺盖,一个月才能回来……三叔,俺那条黑狗这几天不吃食,您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从那天起,郭三老汉每天都要去李高发家为黑狗看病。

一天中午,天很热,何丽萍脱下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华达呢军便装,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没扣领扣,露出一节雪白的脖颈。再往下一看……小弟甚至闻到了何丽萍身上的味道。

何丽萍说:“你这个小混蛋,看我什么?”

小弟脸顿时红了,但他大着胆子说:“看你的衣裳!”

她说:“我有一件红衬衣,比这件好看,跟那柿子叶一样颜色。”

两人把目光投向河堤半腰那棵柿子树上。已经下了几场霜,柿子叶在阳光照耀下,红成了一团火。

小弟飞跑着去了。他爬到柿子树上,折下了一根枝子,枝子上缀着几十片叶子,红得油亮。

他把这一枝红叶送给何丽萍。何丽萍接了,用鼻子闻着柿叶的味道,脸被红叶映得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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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黄昏,小弟去生产队的菜地里挖了一个红萝卜,洗好递给何丽萍。

何丽萍问:“你为什么要对我好?”

小弟说:“你太好看了!”

何丽萍盯着小弟的脸,摸了摸他的头,拎着红萝卜走了……

一次,生产队长让小弟和何丽萍去很远的地里,补种小麦。这时候已是深秋了,天气有些凉。何丽萍和小弟补种了一轮麦子,便躺在高梁秸垛下,晒着太阳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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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温暖地照着他们,收获后的田野一望无际,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几只鸟儿在天上唧唧喳喳地叫着。

何丽萍倚着高梁秸垛,仰着身子。小弟在一旁看着她。她的脸闪闪发光,眼睛眯着,湿润的嘴微张着。

小弟感到浑身发冷,嘴唇僵硬,喉咙好像被人扼住了似的。他艰难地说:“……郭三跟李高发的老婆干那种事儿,……每天都去……”

小弟往前挪了一步,又说:“……郭三说你也想那种事……”

何丽萍望着小弟,眯着眼微笑。

小弟蹲在何丽萍身边,低头说:“郭三要我大着胆子摸你……”

何丽萍闭上了眼。

小弟呜呜地哭起来,他哭着说:“……姐姐,姐姐,我要摸你了……我想摸你了……”

小弟的手刚刚放在何丽萍的胸脯上,整个人就被她的两条长腿和两只长胳膊给紧紧夹住,压在身下……

第二年,何丽萍一胎生了两个小孩。

这件事轰动了整个高密县。

(莫言)

三十块钱不见了

赵纯慧,生于1949年,北京99中学1968届初中毕业。父亲是工程师,她小时候受过良好的教育,能歌善舞,是99中学的文艺尖子,人称“百灵鸟”。

初中毕业时,他父亲因历史问题进了监狱,母亲因此发疯了。

在街道干部和校领导再三动员下,赵纯慧到陕西省宜川县寿丰公社插队落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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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队第一年春节,知青们早就急不可耐,有钱的打票,没钱的扒车,纷纷回北京过年。

赵纯慧没有路费,回不去。家人寄来30块钱,让她在当地过年。

她舍不得花,把钱藏在席子底下。

有一天,钱突然不见了。

她到县知青办反映。没钱坐车,也等不及,她步行着去。

里沟离县城200多里,路上要钻一条40里长的老虎沟,还要翻两架山,一天赶不到。人们不知道她怎么走去的。

在县知青办哭了半晌,30元钱终究没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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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她神经失常了。

县上要将赵纯慧病退回京,对方不接收。

为了照顾赵纯慧的生活,公社安排她嫁给了当地农民李根管。李根管年纪比赵纯慧大很多,四十多岁,一条腿有残疾,以放羊为生。

村里妇女连拉带扯,把赵纯慧送到李根管家。

第二天一大早,赵纯慧就跑了。人们在几十里外的一条荒沟里找到了她,她一只鞋丢了,腿上血迹斑斑。

一直到有了孩子以后,赵纯慧才不往外跑了。

1981年冬,县知青办撤销。知青办给了李根管1500块钱,又把村上原来知青住的两孔石窑拨给他,作为一次性补助,赵纯慧就算与知青身份彻底脱钩。

一次,乡党委书记程昭义去看她,一开口,赵纯慧就说:“北京知青呀!”程昭义原是北航附中高材生,插队时,同一位当地姑娘结婚,留在陕北扎根了。

1986年春,李根管被安排到乡政府种菜,每月四十块钱工资,三个月试用期满,工资转为五十八,赵晓华每月从乡政府领取四十六元生活费。

赵纯慧生了三男一女,生活一直很艰难。

两个女知青的乡村爱情与婚姻,如歌如泣……

她的生活依然停留在插队的年代,她会找队长要工分。

有时,她会爬到山梁上,对着川流不息的黄河,唱那首唱了50年的歌:

我插队到延安

那天夜晚我梦见

妈妈来到我的床前

轻轻抚摸着我的小脸

泪水洒在我的胸前……

(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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