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冈石窟第12窟又名“音乐窟”,其前殿内壁雕刻着数十个伎乐天人形象,它们分别在演奏琵琶、筚篥、古琴等中西式乐器,恍若一支古代宫廷交响乐团,也展现了弥勒天宫的壮丽与辉煌。观众穿行在这个深14米、宽11米、高9米的“洞窟”里,好似亲临山西大同,在灯光的照射下,石窟的色彩似乎比实物本身还要更加真切一些。
“大美之颂——云冈石窟的千年记忆与对话”正在上海宝龙美术馆举行,展品包括来自云冈石窟的120件文物和相关文献资料、10位中国当代艺术家与传统对话的作品,而最引人瞩目的,便是由云冈石窟研究院和浙江大学历时3年合作完成的国内首个1:1可拆卸3D打印数字化石窟。
石窟本身是不可移动的,如何在其他地方通过展览的方式呈现它的美学价值和文化内涵?云冈石窟研究院院长张焯相信,通过3D打印就可以很好解决这个问题,“在此之前,我们已经完成了第3窟和第18窟的3D打印复制,一个被安置在青岛城市传媒广场,一个被安置在北京建筑大学,但是今天来到上海的第12窟更具意义,我们把它做成了可拆装、可运输的形式,它实现了云冈多年的梦想,让云冈走向世界。”
据悉,3D打印的云冈第12窟于今年6月在浙江大学艺术与考古博物馆首先亮相,上海是它“移动”的第一站,本次展览将持续至2021年3月28日,此后,它还有计划前往深圳、北京、东京等城市巡展。
一颗佛眼见证的历史
云冈石窟位于山西省大同市西郊的武周山南麓,与洛阳龙门石窟、敦煌莫高窟、天水麦积山石窟并称为中国四大石窟。与其他石窟不同的是,云冈石窟是佛教传入中国后第一次由皇家力量主持开凿的石窟寺。
北魏是来自大兴安岭的鲜卑族拓跋氏建立的政权,也是南北朝时期北朝第一个王朝。文成帝和平初年(公元460年)至孝明帝正光五年(公元524年),北魏皇室举全国之力启动了云冈石窟这一浩大工程。云冈石窟的建造可为三个时期:起初,文成帝敕令以五位北魏帝王形象为蓝本雕造佛像,昙曜五窟(16-20窟)是西域造像艺术东传的杰作;第二时期是云冈的全盛时期,为献文帝、冯太后、孝文帝时期营造的大窟大像,主要包括四组双窟(7、8窟,9、10窟,5、6窟,1、2窟)和一组三窟(11、12、13窟),这一时期的石窟形制多变、样式复杂、雕饰富丽。北魏迁都洛阳后,凿窟造像之风依然在中下阶层绵延不绝,中小窟龛逐渐遍布云冈崖面。这三个时期的开窟造像展现了西来像法逐步中国化、世俗化的演进过程。而今,在武周山南麓绵延一千多米的崖面上,依然存有45个大窟和200余个小窟、造像5万余尊,其中最高的有17米,最小的仅2厘米。
云冈石窟因为战乱等原因经历了几番起落,直至1902年,日本工学博士伊东忠太在中国考察旅行时“发现”了这处壮观的石窟建筑群,他随后发表的《云冈旅行记》引起了学术界的兴趣,才真正开启了对于云冈石窟的现代研究。最初半个世纪的云冈研究由日本学者引领,中国学者则紧随其后,宿白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研究,使得云冈石窟的历史渊源和分期脉络豁然清晰,奠定了今日“云冈学”研究的基石。此外,20世纪以来云冈研究的不断推进,也得益于五次大规模的考古发掘。
本次展览的第一部分和第二部分,分别通过文献资料和文物实物,呈现云冈石窟研究院的学术成果,也让观众认识了解云冈石窟的独特魅力。
展览中有一只陶制眼珠特别引人注意,这本应是石窟中一尊佛像的眼珠,也是迄今为止唯一回归云冈的海外流失文物。张焯告诉记者,云冈石窟的佛像在营造之初并没有用其他材料示意眼睛,陶眼镶嵌的作法应当始自辽金时代。据悉,这颗眼球是前纳尔逊·阿特金斯博物馆馆长史克门1932年参观云冈时从村民手中购得的,他在退休后将之交还给来访的中国文物专家。经过千年的固守和半世纪的流离,这颗佛眼已成为珍贵的历史见证。
高科技让文物“永存”
展览第三部分的核心,便是3D打印的第12窟。云冈石窟第12窟为廊柱式殿堂窟,也称为“音乐窟”,属于北魏时期开凿的云冈中期工程,以其恢弘壮丽的伎乐雕刻、华美浪漫的艺术氛围著称于世。
第12窟洞窟平面呈长方形,分前后室,前室东西长7.5米,进深4.1米,窟高6.65米;后室东西长6.4米,进深4.8米,窟高7.1米。前室北壁上方的天宫乐伎手持各种民族乐器,包括吹指、齐鼓、排箫、琵琶、横笛、筝、琵琶、筚篥、竖箜篌、琴、细腰鼓、义觜笛、埙、坦鼓等。此外,在天宫伎乐的下方,16个飞天前后追逐,相向而舞。东、西壁亦分三层,分别雕刻着菩萨、飞天、供养天等。在后室中,观众可以看到云冈风格的坐佛及菩萨造像。
在千年的岁月里,鼓乐齐鸣、琴瑟相和的北魏梵声,彩带飘飞、舞姿曼妙的歌舞飞天,一直在大同的洞窟中低旋回响,体现着东西方文化艺术交融以及北魏社会乐舞发展的时代特征,也是中国音乐史上弥足珍贵的绝版遗存。
云冈石窟研究院近年来一直在与浙江大学、北京建筑大学、武汉大学等高校共同探讨如何用3D打印技术实现大型洞窟的复制,3D打印的云冈第12窟正是这番努力的最新成果,也是国内首个1:1可拆卸3D打印数字化石窟。
张焯告诉记者,作为皇家工程,云冈石窟的特点是体量巨大、有很多高浮雕,正因为如此,传统的复制方法很难奏效,“时间太长,而且做的过程中容易失形”,3D打印技术则完美解决了以上问题,“可以精确到毫米级,就是20米高的洞窟,误差可以控制在2毫米之内。这种洞窟复制,其科学性、准确性,是完全可以信赖的。”
2016年8月起,浙江大学文化遗产研究院与云冈石窟研究院组成的团队对第12窟展开了高保真三维数字化数据采集,共拍摄了55680张照片,而今复制的石窟色彩还原度可达到95%以上。据悉,目前云冈石窟里可见的颜色是源自清代的重妆——色彩厚重、富丽、鲜艳,复制窟也以还原这个历史阶段的色彩为准,因此显得比第12窟本身更加鲜亮一些。
技术人员将复制的“音乐窟”分为6层110块“积木块”,每块2米见方,其总重量大约2吨,只需8辆标准集装箱车就能装下,需要展览时,只要一周时间即可组装完成。6月,它在浙江大学艺术与考古博物馆首先亮相,上海的这次展览是复制窟“移动”的第一站,此后,它还有计划前往深圳、北京、东京等城市巡展。
除了让云冈石窟走向世界,张焯还有更大的梦想。“我们先是复制云冈石窟现有的样式,下一步,我想利用数字化技术恢复北魏的样式,”他在展览现场向第一财经记者透露,“它刚开凿的时候,是最辉煌最美丽的时候,那个时候是啥样式,我们倒推式地进行原样复制,这就有研究的成分在里面。北魏的时候,它的外立面肯定不是这样的,云冈石窟是雕满千佛的,这些雕塑上面都包金彩绘,当年的辉煌真是不可想象。”
在张焯看来,如果有足够精细的数据保存下来并得到更好的分析,那些已经消失的、注定消失的艺术将在超越时空的意义上得到永生,“复制主要是把文物的历史档案建立起来,万一有天然或人为的历史灾难,我们可以再做。当然,我们现有的文物一定要加强保护,绝不能让历史上的病害在现有洞窟上面重演。”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科技进步的乐观情绪,“我们处在一个高科技发展阶段,没有我们做不了的事情。”
(展览主办方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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