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评说苏词,必然脱不开“豪放”二字,《古今词话》曰:“词至东坡,一洗绮罗香泽之态,摆脱绸缪宛转之度,使人登高望远,举首浩歌,超乎尘垢之外。”
苏轼配得上这些描述,但总以“豪放”一概而论之,那便是只见树木,不见森林了。任何人都有成长的过程,其实苏轼早期的词风也是“绮罗香泽”的,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事儿还要拜张先所赐。以“三影”著称于世的张先比苏轼大47岁,苏轼早年在杭州学词之时,曾受到张先的亲身指导。
张先的词最是浓艳。
“娇香堆宝帐,月到梨花上。”
“有情未结凤楼欢,无憀爱把歌眉敛。”
“有情无物不双栖,文禽只合常交颈。”
那叫一个直白露骨,若不是沾点文学的腥,张先的词势必要被禁的,而跟着他学词的苏轼自然也向着这个方向靠拢,与张先的风格非常接近。
而且,苏轼平生就喜欢雪月风花,从政之余常预歌宴,经常出入风月场所,身边常携歌姬两只。所以,苏轼写艳丽之词可以说是环境因素使然,不得不为之。
张先与苏轼有一个共同的好友名叫贾收,词坛上也有些名气,但当时他就是个全无功名、落魄的穷书生。不过在两位好友的接济下,他还是过上了有声有色的生活——娶上了漂亮的小妾。
我们知道,苏轼的调侃功力不一般,曾以一句“一树梨花压海棠”,将八十岁张先迎娶十八岁小妾的故事描绘得惟妙惟肖,不乏幽默风趣。而这一回,他便将调侃对象瞄准了贾收。
《双荷叶·湖州贾耘老小妓名》
双溪月,清光偏照双荷叶。双荷叶,红心未偶,绿衣偷结。
背风迎泪珠滑,轻舟短棹先秋折。先秋折,烟鬟未上,玉杯微缺。
初读之下,通篇好像全是写景的呀,哪有春光乍泄?恰恰,苏轼的文字功底就体现在这里,与“一树梨花压海棠”一样,他是通过景物隐喻人物。
“红心未偶,绿衣偷结”,还有“先秋折,烟鬟未上”,二者寓意同一个意思,那便是:小妾尚未成龄便被收房。花还没长出,而绿叶即偷结;花还未成熟,而就已被秋折。
“玉杯微缺”,“玉杯”隐喻美人,而“微缺”则影射这位美人是“妓”。连残缺都写得如此唯美,可见苏轼这次调侃也是认认真真的,水平很高。
不过,相较于《双荷叶》的藏匿,他另一首调侃贾收的词《荷花媚》倒显得更有水平,而这首《荷花媚》可称得上真正数一数二的好作品。
《荷花媚》
霞苞霓荷碧。天然地、别是风流标格。重重青盖下,千娇照水,好红红白白。
每怅望、明月清风夜,甚低迷不语,妖邪无力。终须放、船儿去,清香深处住,看伊颜色。
看起来,这也是一首优美的写景之作:霞苞、霓荷、千娇照水、红红白白,美丽的风景仿若跃然眼前。但是,这些词汇同时也是缱绻的隐喻。“霞苞、霓荷”自然指小妾,“千娇照水”则是形容她绝美的娇嗔之态,“红红白白”是形容其容貌妆容的娇美。
上片赞美,下片就是挑弄了。在明月清风之夜,小妾的状态是“甚低迷不语,妖邪无力”,为何?想必大家都已明白。贾收的宠爱,小妾的腻态,都在这九字中展露无遗。
“终须放、船儿去,清香深处住,看伊颜色。”这更是绝妙的隐喻:船儿划过荷塘,穿梭于荷花之间,这船儿就是贾收,这荷花就是小妾,船儿撩过荷花,可不就是云雨的样子吗?
但即便是令人谈之色变的男女之事,在苏轼的笔下却显得一点也不低俗,而是格外地清新亮丽,唯美无比。他的高妙之处就在于,看似十分自然的写景,却在字里行间幽隐曲折,将男欢女爱表现了出来。
从文学艺术上说,这首词堪称数一数二的好词,但在本质上讲,它还是一首艳词,所以后人将之评价为:不三不四,这也是这首词流传不广的原因所在。但作为读者而言,当真正领悟到了苏轼的精髓,不禁双颊红透,心里难免七上八下,小鹿乱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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