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澎湃圓桌︱歷史教師的苦惱:超功利的學生,蹭熱點的媒體

教育 澎湃新聞

【編者按】無論從事任何職業,大概都有很多“槽”要吐。高校的歷史系教師,他們的工作狀態如何?又有哪些職業“槽點”不吐不快呢?“澎湃新聞·私家歷史”邀請在高校歷史系、人文學院等從事歷史教學的四位老師,通過線上圓桌的形式,分享他們的見聞與思考。“吐槽”之外,或許能引起更多共鳴與討論,為解決一些共有的問題提供一定“助推”作用。四位老師以甲乙丙丁代稱。以下為本次圓桌會議上篇,主要討論課題與期刊問題。

澎湃圓桌︱歷史教師的苦惱:超功利的學生,蹭熱點的媒體

令人傷感的學生

甲:我覺得學生在學校裡雖然屬於弱勢群體,但在歷史系不是老師壓榨學生的問題,文科老師壓榨學生或者不讓學生畢業的相對較少,文科的項目也少,老師利用學生的相對也少。我一般很少用學生,頂多偶爾讓他們代為核對一下資料。

歷史系的很多本科生缺乏學習歷史的熱情,但搞學術以外的活動很積極,認真學歷史的很少,覺得沒前途,掙錢少,所以他們專業水準很差,大學本科畢業,甚至包括一些碩士博士畢業,文字都不通,寫一個嚴格史學論文都不行。歷史學的修養也比較差,這怎麼行?

一些學生追風追得厲害,看到大人物來演講,或者看到社會上欣賞誰就跟風,沒有史學的判斷力。特別空,談一些理論、一些大問題,談得倒是頭頭是道,但實際上做起來很差,基礎的史料沒讀,還在那裡做課題。

當然這些情況也不能完全怪學生,老師要負很大責任。在對學生的教學或者指導中,老師不願意花功夫,學生寫啥都說好,也不指導學生怎麼做論文,怎麼找資料,怎麼改論文,這裡老師要反躬自省了。

丁:老師要反躬自省是一方面,更要反思的是評價機制。個人感覺,1980年代或者1990年代之後,教學的比重在高校的老師的評價機制裡面逐漸弱化,重科研,輕教學。這兩年因為中央重視了,就開始重視教學。比方說各種教學資源和教學津貼,就變成項目導向,搞各種教育教學的項目,精品課程。不能說這些不重要,但還是有點形式化。

我覺得教學的問題和學生的問題,我們要真正思考一下,老師如何才能真正的實現自己的初心。老師的初心還是要好好做學問,學生需要傳承。進入體制化之後,我們現在不能不講體制,太偏向學校的指揮棒了,教育的本位慢慢丟失。

學生出現了很多問題,跟我們現在對科研、對教學的側重方式不太一樣。按道理,做好科研的目標是把學生教好,不做科研教不好學生。我個人一直在不斷地學習,只有學好了,才能真的把學生教好,因為學生的需求是很多的,老師如果僅僅立足於這個專業學科的話,是很難上本科生的課的。

我們現在進行教學改革、教學設計,很大的難處就在於此,老師們不太願意講通識課,或者逾越出自己專門研究之外的課程,那樣他就要重新去備課,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乙:剛才甲老師講的情況,在一般大學要更糟。我個人最滿意的是本科生,最要吐槽的是我們的碩士生。碩士生和本科生比較的話,簡直一個在地上,一個在天上。很多本科生考碩士,比較好的就考到復旦、北大去了,考到我們這種地方大學的,層次就低一點,這是一個原因。

還有一個更主要的原因,現在的碩士生培養變成普及教育,讀碩士不是為著學習,不是來做學問,而是為了拿一個文憑再去就業。不光是歷史專業,其他專業也差不多。學生對專業的熱忱很難看到,他們是被動的學習,被動地應付,或者說他就是花點時間,修滿學分,拿個學位、畢業證,去找個工作,就完事了。

這是我們的教育要反思的一點。研究生不再是以學問為目的,學習只是一個手段。不再像我們那個時代,把讀研究生作為提升自己的人格和學問的一個手段。我們那時只要有機會學習,就非常主動,對專業非常熱忱。這個社會變化太快了,我特別對學生不滿意的就是為什麼這麼不愛學習。這裡學生有一部分原因,最主要還是社會的發展和國內教育的狀況。作為一個老師,像剛才講的,不忘初心,要引導我們的學生去熱愛學習,熱愛自己的專業。有一部分學生確實被引導過來了,也有很多學生根本不聽,那就沒辦法了。

丙:我現在承擔一門全校公共必修的近代史課程,各個專業的學生都能接觸到。剛才幾位老師講的現象,我覺得很普遍。不過,我覺得也應該從學生的角度來看看這些問題。

第一,現在社會價值觀念變得越來越急功近利、越來越實用主義,盛行所謂“結果導向”,加上就業形勢給學生造成沉重的生存壓力,這樣的整體氛圍對學生影響非常大。學生變得非常實用,從入學第一天就開始想畢業以後怎麼就業。對就業有用就學,沒用就不學。雖然入學第一天、開學第一課老師都會教先學做人、再學求知,學生聽起來也很有興趣、很有熱情。但是過半個學期,熟悉了校園環境,學生的想法就變了。老師再苦口婆心地講讀書、做人,學生的反應並不強烈。如果老師批評多了,學生反而覺得你這個老師怎麼這麼缺乏情商。

第二,現在教育體制不單擠壓老師,對學生擠壓得也非常厲害。不久前《三聯生活週刊》發表的《績點為王:中國頂尖高校年輕人的囚徒困境》就點明瞭這種狀況。對學生來說,一切和績點掛鉤。學生要做的頭等大事就是怎麼刷高績點。

能簡單地說學生缺乏專業熱情嗎?本科學習階段,高校已普遍實行轉專業制度,不喜歡初選專業的學生可以轉到更有興趣的專業去。而且我接觸的多數學生對專業課程學習更有熱情、更有興趣。那麼能簡單地說多數學生都很有專業熱情嗎?也不一定。因為專業課程佔的學分多,績點影響大,學生不努力學不行。

第三,經濟的壓力。文科學生學費相對便宜,一年也要6000-8000塊,加上生活費等費用,學生讀書的成本非常高。如果畢業後不能找到一個好工作,所有這些投入都等於打了水漂。

在這些壓力下,學生不得不變得非常實用主義。對刷績點有什麼好處啊?對以後找工作有什麼用啊?有用就學、就做,沒用就不學、不做。越是表現優秀的學生,這種傾向越強烈。比如近代史課上讓學生做課堂展示,普通班學生表現得很好,反而精英班、大師班的學生表現得很糟糕,因為他們覺得這些對他們的專業學習沒有用。

課下作業也是一樣。有一次,我把一個大師班30個學生的近代史作業拿過來在網上搜,結果只有一兩個學生的作業是自己寫的,其他的都是從網上覆制粘貼的。水平高點的去豆瓣、知乎粘貼,差點的直接就找篇博客文貼過來,一個字不改,打印出來就交了。但發現這些有什麼用呢?從學生角度講,他們也非常苦惱。如果他們在這些非專業課程上花了太多時間,就沒有精力去應付專業課程了。

所以,對非專業課程,學生其實是歡迎“水課”的,因為“水課”有利於刷高績點。我曾聽學生總結過“三好”老師的標準,就是這個老師的課“好上、好聽、好過”。“好上”就是上課不點名,作業少或沒有作業;“好聽”就是上課八卦,輕鬆快樂;“好過”就是考試容易而且成績高。

甲:我覺得學生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剛才講的專業熱情。我們今年保研,本科生有幾個我面試過,我覺得很差。寫論文講得花裡胡哨的,騙騙人都不行,寫的東西一點都不遵守學術規範。就是因為缺乏熱情,這不怪老師。

一些學生可能也有點心術不正,還有一些學生不知道感恩。我現在基本上對學生的政策“有來學,無往教”。有的時候上你的課,專門找到你,也只好幫改了,自己其實花費很多時間幫他們改論文。學生沒有感恩意識,有時候,自己覺得心痛,有時候也覺得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而且教育也不起作用,我們再用心也只能改變那些可以改變的人,對個別學生來講,沒有辦法改變。看到這麼多優秀的學生,上了四年本科或者讀了三年碩士、博士以後依然那麼差,真的羞愧教過他,我都不希望他說是我們學校畢業的或者上過我的課之類的。有的學生答辯的時候說,得到我的指導,有時候就當面糾正,我說你這個啥指導啊,你自己什麼都弄好了來找我,讓我給你背書而已。明天答辯,今天交個論文。

總體上看,學生面對老師或者在學校的各種情況時,還是處在弱勢地位,只不過這種弱勢地位讓人遺憾。有時候這種弱勢是他們或是故意、或是自己不努力的後果。某種情況下老師有時候可能更弱勢。比如說上課評估,要求嚴,他們就給你打分低。打分低,教務處就會來問:今年打分低是怎麼回事啊?老師要作一個解釋,學校一般也不會扣你錢,但你也是比較丟人的。雖然不太在乎,但是小孩子這樣做,讓人比較傷感。

丁:愛之深,責之切。甲兄對學生還是投入很多情感的。我們還是往教學上談一談,教書的過程中怎麼教他們?我們史學,如果只教史實的話,學生只知道相對簡單的知識,偏重理論吧,有的人會流於理論的,這兩者的關係怎麼平衡?我一直很糾結。

甲:因材施教,學生需要啥就補啥,當前的本科生最缺的不是理論或者方法,最缺的是基本的基礎知識,基本的史料,基本的寫作能力。史學研究的基本功夫,教本科生,都是從這些方面著手。基礎知識比較紮實,寫作能力比較好,這種學生才該提醒他去學習一下理論。

丁:為什麼我有這個困惑呢?我遇到的是比較好的學生,他們學術視野相比同齡人更為開闊,理論上動輒就福柯,有些老師又提倡反思與批判。

前段時間面試一個學生,他想學中國史。結果某一老師說,中國史有什麼好學的?當然得學有學術積澱或者說理論化的史學理論,把這個學生給引導過去了。我沒有直接與其他老師們爭論,內心卻感覺到教師的侷限有時會誤導學生。

甲:我覺得這個問題很容易解決,他願意幹什麼就讓他幹什麼,覺得理論好就去做理論。但我覺得歷史學是一個實證的學問,理論這些東西對於一般的初學者來講,入門就去弄,可能會走上“邪路”,這我們都是有經驗、有體會的,從一個基本的角度來提醒他們就行了,他不改也沒辦法了。

別的老師這樣講,當然有別的老師用意,或者他就是搞理論的,或者說他想爭奪學生的,這是誤人子弟,我們也沒辦法,我們能改變的很有限,對學生,只能是把自己的提醒做到,自我安慰可以就可以了。不能要求別人去做什麼,可教的才能教。

乙:就理論和基礎史料的問題,我也發現學生傾向於學理論。我上課很強調史料,強調基本功的訓練,每次課堂上會弄一段文言文的材料,讓他們去閱讀,學生就覺得上我的課很累。別的老師上課愛講理論,介紹西方的新理論、新方法,講得頭頭是道,學生聽起來很享受。最後寫學年論文、畢業論文,選擇我們這個方向的學生要少一些;理論性探討大問題的,要多一點。同樣一篇文章,我可能做出一個很低的評價,但是哲學出身的人,就會對這個評價非常高。這種情況,每年本科論文答辯和研究生論文答辯中都有。

學生就覺得我們這種老師太古板、太落後,或者覺得我們要求太高。學生自己的判斷對他們個人的發展是最起作用的,老師的擔憂可以減少一點,不是我在誤人子弟,是學生自己在誤自己,他做了一個不恰當的判斷,相信另外一個老師的引導,而不相信我是在從長遠上為他的學術成長作規劃和指導。我們做到這一點,把我們的原則、立場展示出來,學生沒有跟著我們走,那我們也就問心無愧。

我們院裡海歸、洋學歷很多,在選導師的時候,他們佔了優勢。我們這些“土包子”可能只有一個學生選,甚至沒有一個學生選。海歸門下就非常熱鬧,有好幾個學生都指明要選某個老師。碰到這種情況,我們也只好呵呵了,隨他吧。

甲:我一直比較悲觀,有意與學生保持一定距離。我提醒或者勸告、暗示就可以了,別的能做的太少了,做了也根本沒什麼效果。

乙:我也是這個原則,我不主動要學生跟著我。有些學生不是奔著老師的嚴格要求、對學術的追求來的,有的是慕名,看導師的官位,有的學生是看哪個老師要求低一點,比較容易混過去,容易拿到學分或者是拿到學位。

有些老師可能為了各種各樣的考慮,會去拉學生。不拉學生的,門可羅雀,一年都招不到一個學生。

我當碩導快20年了,門下學生到現在只10人,有些老師一年就有好幾個。我覺得還是讓學生自己做選擇,真正選了我的學生,那我會盡最大努力來培養他。我指導的學生雖然少,但是學生畢業以後,在專業方面或者是在其他方面都很不錯。

丁:師生之間還是要坦誠,這個其實蠻重要的。我個人體會,大一大二跟高年級的差別還是蠻大的。大一大二通過社會實踐,他們跟哪個老師很熟,認為老師比較認真負責,就會選擇哪個老師。如果沒有接觸到比較好的引導,他的選擇就會偏向功利化。功利思想在大學裡升級,跟這是有關係。大一進來的學生都蠻有熱情的,一旦參加了過多的社會活動,熱情會降低。

我覺得像甲、乙這樣的老師,如果更多的去關注大一大二的學生,引導他們,效果會更好。

丙:從我接觸的學生來說,一年級時老師對學生的引導作用還是很大的。問題是這個老師能夠跟學生多久?到了二年級、三年級怎麼辦?

我們評價一個學校辦學水平的高低,必須看這個學校的校風、教風和學風。但“三風”的養成不是一個人的事情,必須要有一批人。從一年級一直到畢業,持續的接力引導,學生才能獲得很好的塑造。如果只是某幾個老師在一兩門課裡提倡一下,對學生的影響就要小很多。再加上現在社會影響遠遠超過課堂教學影響,課堂上講詩和遠方,出了教室門就是另外的世界。

對學生培養,現在是高等教育普及化的時代,即便是研究生階段,恐怕也不能只追求精英化培養。不如“放水養魚”,讓學生自然成長,允許學生做多方面的選擇。現在社會是多元化的,不可能要求所有學生都去做學術研究。即便做學術研究,也不一定一輩子都要做學術研究。

乙:我跟幾位老師是有點相似的,我信奉“太公釣魚,願者上鉤”。我覺得目前很多學生自主選擇、自我判斷能力很強,我上大三的課,很多學生在大三的基本選擇已經出來了,大三跟著我走,我就相信這個學生是經過這個思考,經過選擇的,他願意跟我這個課程走,說明他對我這個方向還是有興趣的。到了大三,可能對學生的影響的面是小一點,但影響的精準度會高一點。

澎湃圓桌︱歷史教師的苦惱:超功利的學生,蹭熱點的媒體

蹭熱度的媒體

甲:媒體要跟熱點,沒有熱點要造出一些,這都可以理解。關鍵是你們有時候挑的人或者選的話題有問題。人不一定合適,話題比較脫離實際的學術研究。媒體有時挑的話題比較時髦,對我們來講無所謂,對學生來講,他就去追風,在沒有基礎的情況下去追風,就很麻煩。結果是誰力量強,誰上媒體多,誰的官大,學生就跟著誰走。

歷史學研究者,太喜歡上媒體,或者太喜歡用媒體宣傳自己,真的不是好事情。歷史雖然跟大眾密切,但它不是大眾的學問。表面上在是媒體上引導大眾,慢慢地變成了跟著大眾走,刻意迎合大眾的需要,這樣可能會降格以求,甚至是要生造一些東西,導致自身的職業的崇高性、批判性、學術性降低。喪失歷史學學科嚴肅性以及歷史學研究者應該有的批判性。

老實講,我覺得你們“私家歷史”做得比較好,儘管這樣,我覺得也不能光表揚你們,也應該有批評,可能你們不一定接受。我們對期刊的討論也是這樣,期刊也喜歡組織一些圓桌,製造一些議題。這是一個消費社會,或者是一個大眾文化崛起的時代,你靠精英在那裡孤芳自賞是不夠的。媒體是連接學院與大眾的橋樑,起到溝通、宣引導作用,這很重要。在這個過程中,我們要反躬自省,我們要讓大眾瞭解什麼是好的歷史學,什麼樣的學者才是好的歷史學家,還有歷史學家本身的工作以及歷史研究的意義在哪裡。

不管怎麼樣,在這個學術公眾化和通俗化的時代,保持學院的嚴肅性、獨立性和批判性,大眾媒體應該有更多可以做的事。不妨組織一些史學家、其他專業的知識分子來檢討自身、檢討自身與媒體關係。媒體可以加入自我的反省,反省我們自己的責任或者我們自己存在的一些問題。

丁:100多年前,梁啟超他們那個年代,也是在用“新媒體”。我覺得我們的媒體不僅僅是提供一個被消費或者引導消費的功能,還要提供大家反思當今現實、建設學理相關問題的一個平臺,這種功能是學術期刊所不能具備的。學術期刊更多的是一種學術共同體,它的受眾是有限的,也沒法全面擴大,現在很多的期刊也做了公眾號,但還是有限。而一些佔據大家目光的媒體平臺,只要策劃幾個既搭上現實又引領時代的好命題,就可能升級為一場比較新的或者更加廣泛的反思和思考。

我們剛才討論了那麼多問題,很多問題最後可能無解,原因是每個人都有侷限,而一旦成為一種公眾所關注的問題,大家都如實地把自己的困境講出來,才能構建一種對話的平臺和對話的空間。這可能是媒體更核心的作用。

乙:我個人對“私家歷史”的印象非常好。目前,歷史學怎樣真正走進社會,有兩個關係要處理好:一個是嚴肅史學和趣味史學,另一個是專業史學和大眾史學。

“私家歷史”跟很多媒體有所不同,不是一味地講趣味史學、大眾史學,“私家歷史”有時候討論比較專業的問題,探討學術味道比較濃厚的問題。希望“私家歷史”利用目前比較廣泛的影響,有意識地往嚴肅史學、專業史學方面努力。

我知道你們有難處,點擊量、閱讀量是重要的指標,但一步一步地宣傳一些專業史學的東西,對整個社會是有幫助的。

丙:我贊成前面關於“私家歷史”的討論。把學術界的觀點傳播給大眾,讓大眾瞭解、接受,將這些觀點從學院內部的小範圍專業知識變成大眾常識,在這方面,大眾媒體的影響力遠遠超過學術界。不過大眾媒體畢竟是面向大眾,要符合大眾的口味。而學界口碑與大眾口味有差別的。

現在媒體選擇的內容多數已經有一定的社會流行性,即所謂“熱度”。當一種觀點流行起來以後,很可能會魚龍混雜、泥沙俱下,學界研究的精華反而被忽視,成為冷門。同時,形形色色的人也都來湊熱鬧,那些學界真正做研究的人反而成為小眾。而恰恰正是這些冷門、小眾才能夠代表學術研究的真正成果、真精神。所以,如何在學界口碑與大眾口味之間尋找平衡,把學術界研究的真成果、真精神向大眾普及,這可能是大眾媒體需要認真思考的問題。

乙:媒體是跟在時尚後面跑還是引領時尚,差別還是很大的。民國時期很多報刊的副刊,今天已經成了非常專業的學術材料。如果能做到這一點,那就非常理想了。

媒體在選題的時候,把嚴肅史學與大眾喜歡的話題結合在一起,比如一期裡面有幾位熱門的學者,再有一兩位困守書齋的的學者,把整個面就擴大了,就能慢慢轉向半專業甚至專業的境界。

丙:民國時很多報刊的副刊,都是由一批志同道合者通過舉辦同仁刊物的方式,不斷鼓吹、不斷推動,逐漸獲得廣泛的社會影響力。今天的大眾媒體可以參考這種方法。

另外,大眾媒體傳播學術時,還是應以學術性、思想性為根本,如同王元化先生提倡的“有思想的學術,有學術的思想”。一味講趣味歷史,像《百家講壇》一樣,可能一時比較熱鬧,但終究不能長久。

丁:我覺得當下真的有必要來一場新的史學大討論。之前百餘年,我們討論了很多學術跟史學的方向,沒有做到從容不迫,有很多限制條件沒法心態平和。今天,我們可以做到從容不迫地,我們可以在現有的話語空間,策劃一些問題,綜合出某些新的學術方向與提問方式。在學術層面,為我們的國家和民族創造一種有體有用的學問體系和教育方式。今天雖然有很多限制,但我覺得還是有契機跟土壤。

現在的學者太過於師心自用了,總是在自己的角度去看問題,認為自己的視角是最好的。史學界乃至整個學術界沒有形成知識之間互相溝通、對話的局面。我覺得媒體可以作為平臺將這些學者勾連起來,大家都做到虛懷若谷,兼容幷蓄。只有充分討論之後,才能創造上下溝通,在過去、今天和未來之間建立聯繫。

今天我們的學術生產方式貌似繁榮,實則走到了死衚衕,如果不反思研究學問和史學教育的既有機制,我們的學問要麼就成為市場化的附庸,要麼就徹底被時代拋棄,“內外皆空”,難以跟時代建立有機的關聯性。這需要更廣泛的討論,這不是哪個思想家或哪個人才能解決的問題。

(馬淑欽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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