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4月,四川文藝出版社出版了阿根廷著名作家羅伯特·阿爾特(1900~1942)的長篇小說代表作《七個瘋子》。小說描述了男主人公埃爾多薩因在貧窮和絕望中苦苦掙扎並逐漸走向犯罪和精神崩潰的過程,頗具拉丁美洲文學特有的魔幻現實主義色彩,目前已在豆瓣上獲得了9.1的高分。
本書的中文譯者歐陽石曉出生於成都,曾留學新加坡。2011年移居西班牙馬德里後,開始了對西語文學的探索。自2014年開始,歐陽石曉出於興趣,自己翻譯了喜歡的西語作品,想與更多人分享,從此一步步踏上了翻譯之路。目前,已有多部由她翻譯的西語作品在國內出版。
日前,紅星新聞記者通過郵件專訪了歐陽石曉。她說,羅伯特·阿爾特是個很特別的作家——在“最受作家同行忽視”的阿根廷作家中,他榜上有名;在“同行心目中最優秀的阿根廷作家”上,他同樣名列前茅。
歐陽石曉說,阿爾特的語言很有特色,這本《七個瘋子》裡充滿了“閃光的夢囈、詩意的渾濁以及令人難以忘懷的迷人片段”。“我希望這部小說最原始的力量——那種西班牙語中天然的跳躍、瘋狂和偉大,能以中文的形式重現在字裡行間。”歐陽石曉還透露,自己最近正在翻譯《七個瘋子》的續集《噴火器》。
【關於作家】
人物雖然顯得瘋狂,內在卻充滿詩意
羅伯特·阿爾特1900年出生於布宜諾斯艾利斯一個貧困的移民家庭,他的母親生了三個孩子,只有他僥倖活了下來。他的父親對他十分粗暴,他的童年並未體會過多少家庭的溫情。
16歲時,阿爾特便不得不離家自立,靠打零工養活自己。他做過油漆工、鐵匠學徒、磚廠工人,也做過書店職員。書店職員的工作給他帶來了最大的改變:他發現自己熱愛閱讀,並開始寫作。20歲那年,他成為了一名寫報道和專欄的記者。
由於沒有受過正規的高校教育,阿爾特的語言呈現出一種“大雜燴”式的鮮活與混雜感。1926年,他的第一部小說《憤怒的玩具》出版,但並未引起多大關注。1929年10月,《七個瘋子》出版,同樣反響平平,包括兩年後問世的《噴火器》也是如此。
直到1942年阿爾特因為心臟病突然離世,這位作家也未曾取得過世俗意義上的成功,在西語文壇也沒什麼名氣。工作之餘,他熱衷各種發明,曾經發明過一種不會滑絲的女式絲襪,還獲得過專利,卻沒有獲得任何金錢上的回報。
童年和少年時期在底層的掙扎求生,讓阿爾特對痛苦和絕望感受深刻,對人性的黑暗面與荒謬想法也十分了解。但在這本《七個瘋子》裡,故事及其人物雖然顯得瘋狂,內在卻充滿詩意,令人回味。
【對話譯者】
“馬德里還挺休閒的,和成都可以媲美吧。”
紅星新聞:你目前在馬德里的生活狀態是怎樣的?疫情期間受到了哪些影響?
歐陽石曉:我2011年搬來西班牙,除了2012年在格拉納達生活了幾個月,一直都住在馬德里。馬德里是個特別生活的城市(這一點和成都還真挺像)。雖然西班牙人都覺得這是西班牙節奏最快、壓力最大的城市,但我一直都覺得馬德里還挺休閒的,和成都可以媲美吧。
我平時生活也就是朝九晚六的上班,下班後有時候會去上課(之前一直在學阿拉伯語),有時候出去和朋友喝一杯,或者回家休息。週末會去市中心看話劇或展覽。
西班牙從3月中旬開始禁足令,現在基本在逐漸解禁。這三個多月我繼續朝九晚六的在家工作,其餘時間都奉獻給了翻譯、看書、玩桌遊、看電影和做飯。利用這段時間,把《七個瘋子》的續集《噴火器》的翻譯推進了不少,希望能夠早日交稿。
紅星新聞:在接到這本書的翻譯工作前,對羅伯特·阿爾特有所瞭解嗎?翻譯過程中對這位作家的語言風格有怎樣的感受?
歐陽石曉:在翻譯這本書之前,我並沒有讀過羅伯特·阿爾特的作品,只是聽說過這麼個人。在讀過《七個瘋子》第一遍之後立即被他的文字吸引:粗糲、野蠻、濃烈、混沌、充滿了爆發力,也充滿了詩意,不自覺地就在想這樣的文字、這樣的內心獨白如果翻譯成中文會是什麼樣,覺得非常有挑戰性,也感到非常興奮。
這種感受後來在翻譯該書的無數次翻來覆去的閱讀中也一再體驗,在每一處翻譯得“頭疼”的地方,對阿爾特的文字和表達的崇拜也就更加深了一層。這部小說就像一口由層層黑暗堆積而成的深井,會讓讀者在閱讀的過程中一直提心吊膽站在井邊,觀望黑暗;能夠在井邊堅持讀完它的人,自然會對那個難以定義的、叫做“人性”的東西瞭解更加深入一些。
紅星新聞:你覺得這個故事是否也有一種拉丁美洲文學中的“魔幻現實”色彩,作為深入到這個故事中的譯者,如果要概括這本書所寫的梗概,會如何概括呢?
歐陽石曉:這個故事有很多種理解方式,每個人看到的可能都各有不同。我覺得可以從兩個層面來看,一個是個人的層面,以主人公埃爾多薩因為代表的主角,身處社會底層的人物,飽受生活中的侮辱和苦難,內心的痛苦與絕望不斷繁衍,朝著層層黑暗鋪就的深淵不斷下墜,就像埃爾多薩因與瘸女人的對話,“怎樣才能不受苦啊?”——對痛苦的剖析以及人性的探索,很多人都會在其中找到共鳴。
另一層則是“占星家”試圖組織的秘密社會,對當下生活徹底絕望的埃爾多薩因把它當做救命的稻草,然而極其諷刺的是,這樣一個看似偉大的計劃,以推翻充滿謊言的社會為目的,但參與籌備的諸位“瘋子”也都各自心懷鬼胎,那是一場註定會失敗的革命。
這兩個層面其實是相輔相成的:正是因為生活的極度痛苦與絕望,才促成了書中主角組建秘密社會的念頭,試圖通過後者來擺脫痛苦,尋找關於自身的真相,顫顫巍巍地一步步走向譫妄。
紅星新聞:你個人有哪些比較喜歡的西語作家和欣賞的西語翻譯者嗎?
歐陽石曉:優秀的西語作家太多了,經典的大家也都耳熟能詳。我推薦一位我很喜歡的智利年輕一代作家吧:亞歷杭德羅·桑布拉。他的作品國內也引進了好幾部,今年他新出了一本小說《智利詩人》,我在疫情期間待在家裡讀完了,特別喜歡,其中一部分有波拉尼奧《荒野偵探》的影子,很有意思的一本小說。
在青年西語譯者裡,汪天艾是一位非常認真、將熱情都撲在文學上的西語翻譯,她還在馬德里唸書時我們常常一起吃火鍋,她也為我的翻譯之路搭橋指路。在她身上我看到了一個年輕人安安靜靜、踏踏實實做真正喜歡的事情的模樣,意識到自身的不足,也常常受她鼓舞,繼續在這條路上努力。
她的譯作已經出版了不少,去年的《夜的命名術》是阿根廷女詩人皮扎尼克的詩集,今年剛出了她翻譯的波拉尼奧的《帝國遊戲》,我還挺期待看她譯的中文版的。
紅星新聞記者 喬雪陽 圖據出版社
編輯 李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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