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張傳宇 編輯｜路由社
1912年，美國電動汽車協會在經典聖誕節廣告中說，“考慮到維護費用和電力成本遠遠低於其他類型的汽車，電動汽車的使用成本絕對是適中的。所以在購買任何汽車之前，請考慮使用電動車。”
100多年過去了，有些事情未曾改變。比如，電動汽車的流行趨勢，雖遲到100年但最終接近達成。這其中，離不開特斯拉的推動作用。
不過，特斯拉也並非沒有自己的煩惱。
比如，馬斯克通過推特表示，特斯拉要在2020年底實現交付50萬輛的目標。與此同時，科技媒體品玩最近爆出《特斯拉中國亂象揭蠱 第三季》，揭露了特斯拉上海工廠為了交付，不惜犧牲整車質量等“醜聞”。
那麼，在這個魔幻且艱難的2020年，特斯拉能否順利完成年交付50萬輛的目標？品玩所爆出的“醜聞”又將怎樣衝擊特斯拉？2021年的中國市場對於特斯拉會足夠友好嗎？
遲到的50萬輛
2021年的鐘聲即將響起，曾經為了新車交付睡在總裝車間的馬斯克，想必心中最為關心就是2020年特斯拉的交付數據。
近日有外媒報道稱，特斯拉CEO馬斯克（Elon Musk）發佈內部信稱，“儘管今年的汽車市場大環境不容樂觀，但是公司仍然可以實現2020年交付50萬輛電動汽車的裡程碑目標，我們需要在接下來的幾天全力以赴。”
馬斯克在郵件裡表示，“我們只有5天時間來實現50萬輛汽車製造和交付的歷史性裡程碑。請全力以赴實現這一目標，整個公司都需要團結在一起以實現這個偉大的裡程碑”。
早在2020年10月，馬斯克就曾在內部電子郵件中表示，“如果在特斯拉歷史上，首次在一年內生產超過500,000輛汽車，這將是艱難而又令人振奮的。當我們在16年前創立特斯拉時，我從未想到我們能走得那麼遠。”
隨著第四季度特斯拉產量的提升、股價的飛漲，馬斯克再次強調了“500,000輛”的重要性。
事實上，在2020年完成實現交付50萬輛，對於特斯拉是一個遲到且“腰斬”的目標。此前，馬斯克曾宣佈特斯拉要在2018年底實現交付500,000輛，並在2020年底達到100萬輛的交付目標，而且彼時特斯拉超級工廠尚未開建，特斯拉所依仗的只有美國本土的工廠。
即便有了上海工廠的加持，且特斯拉距離50萬輛的目標只有數天之遙，但是，對於特斯拉而言，想要完成這一目標，其實難度並不小。
先看數字。
受新冠疫情的影響，特斯拉在2020年前三季度總計交付了329,980輛新車。想要在2020底前實現交付50萬輛，就意味著特斯拉在第四季度需要交付18.1萬輛以上的汽車，比上個季度的交付記錄（145,036輛）還需增加4萬多輛汽車，同比增長17.2％。
再看上海超級工廠。
截至2020年6月，特斯拉上海超級工廠在2月10日恢復生產後，累計生產了約50,000輛Model 3。據悉，從2020年中期開始，特斯拉上海工廠每週能夠生產4,000輛（年產200,000輛）Model 3。而從10月開始，這一數字已增至每週生產5,000輛，即年產250,000輛Model 3，超過了此前規劃的產能。
與此同時，受疫情影響，特斯拉美國加州弗裡蒙特工廠一直面臨生產挑戰，2020上半年交付緩慢。近期，特斯拉一封內部郵件顯示，該工廠將在2020年12月24日-2021年1月11日停工，進一步加大了四季度新車交付的難度。
也許是意識到交付問題的嚴重性，12月30日，馬斯克通過推特表示，年底前購車的消費者將免費獲得3個月的全自動駕駛（FSD）套裝訂閱服務。這是一項空前的季末獎勵措施，提高銷量的目的相當明顯。
此外，他還補充道，今年最後三天內提車的車主都有資格參加此次活動，但是 “車輛交付與各類手續必須在12月31日午夜之前全部完成”。
最後，特斯拉實現交付50萬輛的目標，並非全部都是被產量所束縛。
此前，特斯拉上海工廠產能快速爬坡，已經達到每月2萬輛左右，但是，特斯拉在中國市場的月銷售量持續停留在1.2萬輛左右。中國市場終端需求的瓶頸，迫使馬斯克打起了歐洲市場的主意。可見，即使車輛生產出來，特斯拉如何在終端獲取訂單，完成交付，也將是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
“帝國都從內部開始崩塌”
鹽野七生在《羅馬人的故事》一書中，將羅馬帝國衰敗的起點歸結於公元212 年羅馬帝國皇帝卡拉卡拉頒發的敕令，它給予帝國全體自由民以羅馬公民權。這項政策，抽掉了此前羅馬階層之間良好的流動性，從內部打擊了強大的羅馬帝國。
“帝國都是從內部開始崩塌的”， 這句話對於特斯拉同樣適用。
此前，品玩《特斯拉中國亂象揭蠱 第三季》一文就爆出，當特斯拉上海工廠產量要求達到臨界點時，就在質量上做出犧牲：解決辦法非常簡單粗暴，就是把有問題的零件，也就是次品，直接上線。而且，為了確保產量的提升，特斯拉還將整車檢查後的出廠標準調低。
值得注意的是，特斯拉的“質量危機”，不光集中於中國市場，還體現在美國本土市場。
在2020年美國《消費者報告》可靠性排名中，特斯拉排名倒數第二。其中，Model 3作為特斯拉評分最高的車型，分數也僅為53分，Model Y則僅為5分。此外，J.D Power發佈的2020年美國市場IQS初始質量調查顯示，特斯拉初始質量得分為250 PP100，這意味著每100輛特斯拉車型便會出現250個問題，排名墊底。
其次，據品玩報道，特斯拉中國內部充滿了鮮明的“包工頭”式管理風格。比如，全球副總裁、大中華區總裁朱曉彤為了達到某項數據指標，會把人壓得很緊，不擇手段地“all in”。又譬如，向特斯拉公司全球副總裁陶琳彙報的員工曾經在自己父親的葬禮上接到陶琳的電話，要求“你趕快回來上班”。
儘管，陶琳在品玩文章發出的第一時間在微博上給予了“模糊”的迴應，並聲稱將相關事項轉至法務部處理，計劃起訴品玩。但是截至目前，雙方的“對峙”並沒有更多的進展。
倒是品玩文章中提及的原特斯拉全球副總裁任宇翔在收到消息後， 開通微博予以迴應。路由社發現，任宇翔的微博著墨於特斯拉中國員工工作的“辛苦”，側面證實了品玩報道的真實性。而對於所有具體事項，比如任期內遭朱曉彤架空等問題，並沒有做出迴應。
此外，也有網友在脈脈上爆料，“特斯拉內部管理很混亂，招聘和HR是兩個部門，前期人的素質還可以，後期人多了，魚龍混雜。”
更有部分車主在任宇翔微博下留言，“這真不像一個企業高管說出來的話，不論KPI還是OKR，一切都要以結果說話，睡工廠不是買了車的用戶的問題 ，是你們自己的問題；需要吃泡麵也不是用戶的問題，是你們自己的問題。請把邏輯搞清楚，確實能提高品控的方案是什麼？發出來比在這嚶嚶嚶的求抱抱有效吧。”
以上，並不是特斯拉內部第一次爆出醜聞。
此前，央廣網在深扒特斯拉事先不告知用戶隨意降價的事件時發現，一位中國區負責區域銷售的高管，在2019年3月降價消息公佈前兩天就把自己的Model X 75D以62萬的價格賣給了官方二手車部門，而這輛車是他以58萬元購入的內部福利運損車。
這一買一賣之後，他賺了大約4萬元。隨後在2019年3月末，他再次以內部福利購入一輛頂配的Model X P100D試駕車，購入價70多萬，至少給自己節省了10萬元。
綜合以上信息來看，特斯拉內部的問題，或許比品玩爆出的情況還要嚴重。
更為重要的是，面對產量和質量、交付和盈利，馬斯克一直處於“搖擺不定”的態度。
比如，在推特宣佈年交付50萬輛消息的同時，馬斯克還表示，“在生產環節最後加一道審核流程，並保持原有的PDI流程讓交付更高效，不需要對PDI進行任何進一步改進，因為我們根本沒有足夠的時間這樣做。”
馬斯克的推特發言，充分表明了其產量觀和質量觀：難於平衡卻又想兼顧。
此外，12月初，馬斯克還在推特上表示，“從我們的實際獲利能力來看，過去一年的利潤率很低，只有1％左右。投資者為我們的未來獲利提供了很多支持，但如果在任何時候，他們得出結論認為特斯拉未來不會盈利，我們的股票將立即在大錘下像蛋奶酥一樣被壓碎！”
特斯拉上海工廠門口的簡陋夜市（圖片來源：品玩）
馬斯克明確表示，削減成本是每個人的工作。對此，有媒體報道稱，特斯拉內部的廁紙和其他必需品都被取消了。
可見，馬斯克的工作重點始終放在利潤和削減成本的措施上，而且特別關心未來的利潤。這種想兼顧交付和盈利的想法，無疑在特斯拉內部產生了兩極分化的影響，比如，生產端和質量端不可避免會引發利益衝突。
而這樣的搖擺態度，無疑催生了特斯拉內部問題的發酵，甚至為大中華區的亂象提供了滋養的溫床。
外部承壓下的動作變形
就像羅馬不是一日建成的，帝國也不是一日崩塌的。特斯拉的“歲末危機”並非一朝一夕的問題累積，也存在冥冥之中的必然性。
早在興建上海超級工廠之初，特斯拉就在與上海市政府簽署的合作協議中承諾，從2023年起，每年向當地政府繳納22.3億元人民幣（3.24億美元）的稅款。屆時，上海工廠每年的銷售收入將不低於750億元人民幣。而且，根據土地租約條款，特斯拉上海工廠必須在未來5年內投資人民幣140.8億元。
協議中還標註了違約條款：如果特斯拉繳納稅收低於22.3億，上海有權收回特斯拉上海工廠的土地。
這樣的政策優惠條件，對於特斯拉來講是喜憂參半。
喜的是每年預計銷售收入將不低於750億元人民幣，這大致相當於上海工廠年產28萬輛補貼前價格為26.7萬元的標準續航升級版Model 3車型。以2020年末上海工廠每週生產5000輛（年產25萬輛）的規模，加上正在擴建的工廠二期，2023年，特斯拉達成上述目標並不算困難。
憂的是自2023年特斯拉每年要繳納22.3億元人民幣（3.24億美元）的稅款。這個稅收額度，也就意味著特斯拉要在2023年實現上海工廠年產銷50萬輛。此前，馬斯克甚至宣佈上海工廠2023年的產能，要達到100萬輛。
這樣的目標，對於特斯拉存在著一定的難度。數據顯示，今年，特斯拉在中國的銷量突破了12萬輛。2020年，中國市場排在美國之後成為特斯拉全球第二大市場。如果，要達成2023年年產銷50萬輛的目標，就意味著中國市場未來2年內也要實現銷量的連年翻倍。
顯然，上海工廠免稅收政策截止日期的到來，倒逼特斯拉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也正因為如此，2020年，馬斯克不可避免地瞄上了歐洲市場，希望借今後出口銷量的補充來達成稅收優惠政策的條件。而且，馬斯克之所以將2020年全球銷量目標定在了50萬輛，為的也是對2023年上海工廠及中國市場的交付系統做一個壓力測試，並實現一次體系能力的拉動。
只是，在目標實施的過程中，來自多方的外部壓力，讓特斯拉中國在執行中的動作變了形。而展望2021年，特斯拉在中國市場還將面臨諸多挑戰。
據乘聯會預測，明年，特斯拉在中國的銷量最高可達到28萬輛。雖然這一數據與2020年相比增幅可觀，但電動汽車市場另外80%的市場份額依舊被其他品牌佔據。這就意味著蔚來、小鵬和理想等本土高端電動汽車品牌將對特斯拉形成越來越大的威脅。2020年，上述三家企業的月銷量之和已經接近了特斯拉的月銷量。
此前，小鵬副董事長顧宏地在接受採訪時表示，”過去五年來，我們一直在談論我們的滲透率和增長目標。但是直到今年我們才看到銷量真正的爆炸增長。所有人對該新能源汽車行業的長期增長充滿信心。”
此外，一些售價較低的電動汽車，也對特斯拉的地位構成了挑戰。
例如上汽通用五菱的宏光MINI EV車型，已經連續2個月銷量超過3萬輛，上市至今已經售出超過8萬輛。此外，比亞迪漢等車型也在蓄勢待發。數據顯示，2020年，上汽通用五菱成功佔領了中國新能源市場15％的市場份額，比亞迪也取得了15％的市場份額，特斯拉則佔據了12％。
值得注意的是，在中國市場，傳統汽車製造商巨頭們正在加快向電動化轉型。比如，大眾汽車計劃在2023年之前在中國推出8款ID系列電動汽車；奔馳、寶馬、奧迪等豪華品牌三強，今年紛紛推出純電動SUVEQC、iX3和e-tron。
作為首批承諾電動化的歐洲汽車製造商之一，寶馬公司CEO齊普策12月28日在接受德國媒體採訪時表示，“我們正在大幅增加電動汽車的數量。在2021年至2023年期間，我們將比原計劃多生產25萬輛電動汽車”。“寶馬的目標是到2023年，電動車將佔寶馬銷量的20%，大概是現在的8%佔比的2.5倍，”齊普策補充說。
雖然，2020年這些傳統車企的電動汽車在中國市場的銷量佔比還很小，但這些傳統巨頭擁有的獨特優勢，包括龐大的經銷商服務網絡、供應鏈網絡和得到用戶高度認可的品牌力等，都將幫助他們應對下一階段的競爭。
以上種種跡象均表明，特斯拉雖然擁有先發優勢，並且，也為中國消費者指明瞭智能電動汽車的消費方向。但是，現在中國市場的消費者有了越來越多的選擇。
事實上，在中國以外的其他地區市場，特斯拉的發展勢頭也不盡如人意。
比如在歐洲市場，受到狹窄街道的空間限制，Model 3這類中大型轎車無法便捷通行。雷諾ZOE，標緻e-208和本田E等小巧的電動車，反倒是在這一市場如魚得水。而作為強勁挑戰者出現的大眾ID.3，也是屬於小巧的兩廂電動車。
歐洲市場10月份銷量十佳車型
10月份，歐洲市場電動汽車銷量數據顯示，大眾ID.3的銷量為10,475輛，緊隨其後的是雷諾的ZOE和現代的Kona，銷量分別為9,778輛和5,261輛。特斯拉的所有車型均未進入前十，存在一定的“水土不服”現象。
其次，在美國本土市場，近期蘋果汽車提前面世的消息不斷，也讓未來3-5年美國新能源市場充滿了變數。作為科技公司基因和形象最為相似的兩家企業，蘋果汽車的到來，將不可避免地挑戰和擠壓特斯拉已經取得的市場地位。
具體來看，即便特斯拉一直想做汽車界的蘋果，但是，目前特斯拉仍不具備類似蘋果的獨特、封閉的軟件系統，不得不選擇跟谷歌、高德，科大訊飛、網易音樂等應用服務商合作。在硬件方面，即便特斯拉的先導車型取得了一定的市場領先，卻並沒能構成類似蘋果由手機、平板、電腦等組成的強大硬件生態。高光如特斯拉的自動駕駛，也處在被中國品牌極力趕超的狀態。
另一個不容忽視的對手，來自美國本土市場的傳統汽車製造商。
據美國《汽車新聞》的報道，自從通用汽車開始進一步宣傳其電動汽車的未來，該公司的股價已屢創新高。
福特的挑戰，則具體而直接。比如，福特電動汽車負責人Darren Palmer在接受AUTOBLOG採訪時，就不忘對特斯拉一陣暗諷，“福特電動車的買家不需要做出妥協，尤其是在質量方面。我們車門安裝得很合適，塑料件和其他材料的顏色比較搭，保險槓也不會脫落，洗車時車頂不會掉下來，在寒冷的天氣中，門把手不會凍住。”
福特Mustang Mach-E
由此可見美國傳統汽車製造商對特斯拉的態度，和不容小覷的傳統實力。受益於市場對新能源汽車市場的唱多，資本市場也對通用、福特們處於持續看好的狀態。華爾街的分析師們指出，特斯拉在電動汽車的領先地位越來越小。
近期，瑞銀集團分析師對7款不同EV車型的電池系統進行了全面拆解和認真研究，表示特斯拉的技術至少領先其他車企數年。但也有其他分析師表示，特斯拉的領先優勢很小，因為它現在尤其依賴CATL和LG Chem等公司的動力電池。
這種看似矛盾的局面，為特斯拉近期股價的震盪提供了一個註腳。或許，它也為2021年之後特斯拉的命運埋下了某種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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