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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臺灣作家廖信忠:我為何會參加上海一日遊,又為何不願聊兩岸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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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臺灣作家廖信忠:我為何會參加上海一日遊,又為何不願聊兩岸政治

專訪廖信忠是在武康路安福路口的馬裡昂巴咖啡館,據說這裡是上海文青的聖地。屋內處處顯示法式左岸的調調,報紙糊的天花板,歲月泛黃它的邊角。猶如萬花筒般的地面瓷磚,盯久了,好像要把人吸入其中。

穿深藍色牛仔衣褲,腳踩鬼冢虎跑鞋,戴副黑框眼鏡,瘦高個的廖信忠簡單客套幾句後,坐到我對面。

“我們很多人讀過你寫的《我們臺灣這些年》。”我試著跟他拉近距離。

他似乎並不引以為榮:“這麼說好像我這些年什麼都沒幹。”

“那你想過那篇《上海一日遊野雞團》會刷屏嗎?”我接著問。

“有想過吧……但沒想到事情會搞這麼大。”

與他洋洋灑灑的文章不同,43歲的廖信忠話不多,聲音很輕,加之咖啡館背景音樂及鄰座紅衣紅褲紅鞋大叔的電話聲,有時我需要身子前仰才能聽清。但他又有高配合度,願意滿足我們攝影記者的種種要求。

“感覺你的生活比較無趣。”聊了一個多小時後,我冒出一句。

“你可以在文中這麼寫。但最好加一句,有趣全在文章中。”

專訪臺灣作家廖信忠:我為何會參加上海一日遊,又為何不願聊兩岸政治

碼字者

很多人再度關注廖信忠,是因為10月10日那篇發在他公眾號上的《我參加上海一日遊野雞團,套路太好玩了!!》

“只是當一個選題做而已,嘗試解答自己多年的疑惑。”廖信忠說之前已經瞭解野雞團有哪些套路,但還是想通過親身經歷,讓文章寫得“好玩”一點。

他說,寫的時候很開心,3天就寫完了,但他習慣“晾”一天後再發布,以便讓自己冷靜一下。自媒體寫作與寫書不一樣,更講求文章結構與節奏,一兩百字就要丟出一個包袱,“這篇的後臺點擊量有60多萬,不算太高啦”。

“內容要照實記錄,不能造假。”除此之外,廖信忠並不太關心這篇文章的後續影響,也不認為它改變了自己生活,只是笑稱自己去外地要低調點了,因為全國旅行團都會盯著他。

從2016年初開公號只想趕個流行,到如今看到別人出爆款就會焦慮,成為自媒體人的廖信忠花了很長時間找到一種“平衡”——討論一些細緻、現實點的問題,“大家喜歡,我也喜歡,還有廣告收入及增長的粉絲量,特別俗氣”。

《在東北,即使開咖啡店,也逃不過曬白菜傳統》《延吉的市場裡,處處是強烈文化衝擊》《南京西路商場廁所品鑑指南》《輕軌穿樓算什麼!重慶市中心大樓地下室藏著千年古墓》《義烏,一座來了就走不出去的商業聖城》《臺灣朋克邪教》……廖信忠的公號,用一種不加雕琢甚至有點粗糙的文字、“嘲唧唧”“蠻扎勁”的調調,以及一種平視卻帶獵奇性質的視角,寫成另類版的“走遍中國”。

廖信忠解釋,自己只是信息的“搬運工”。中國大陸面積與歐洲大陸差不多,不同地方風俗與習慣很不一樣。一些當地人看來理所當然的事情,外人看來就那麼不可思議。“很多選題需要外力來發掘。”於是,這個臺灣口音的中年男人就在全國到處跑,過去鍾愛自帶流量的重慶和東北,現在攢了40多個選題。

“這些地域類選題是不是你與當地的合作?”廖信忠予以否認,目前這類選題沒有商業合作,但會不定期推出一些硬廣。“我畢竟靠寫公眾號賺錢。”他眯著眼睛,有點狡黠。

作為靠公號為生的自由職業者,他承認寫作的狀態很痛苦。跟大部分碼字人一樣,寫100多個字,會去玩會兒手機,然後再回來憋字,再去玩會兒手機。即便說得隨意,但感覺得出,廖信忠對他的網文還是有要求——“希望這些文章與視頻能成為一種文本,成為大家瞭解現實中國的有效途徑。”他說下一個“探秘”的地點,會選在雲南。

“我把寫作當成手藝,想保持個人風格。”廖信忠否認會做公號矩陣,也不想組成寫作團隊,用他的話說,“不想開工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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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察者

這些年很少在網上看到廖信忠的信息。他的解釋是,除了厭倦一遍遍回答相似的問題,以及與媒體、官方保持距離外,還有就是採訪地點的因素。“我這次肯答應,就因為不用去很遠的地方。”在他看來,從徐彙區安福路到靜安區威海路距離就很遠,既沒有直達的公交車,坐地鐵還要換乘。

即便在上海生活了13年,廖信忠生活範圍依然很小,大致以家為中心,方圓幾公裡內。他對上海城區的概念是以延安路高架為界的,如果房子租在高架北側,就基本不去南側,反之亦然,“每次走到高架下寬闊的車道,就感覺很不舒服”。

這和他在臺北的生活一樣,住在“臺北最美最富有”的士林區天母,日常生活幾乎不會去別的區,更不用提離開臺北。

但廖信忠在用自己的方式觀察上海。比如,他租過高樓公寓,也租過花園洋房,還租過弄堂房子。

“每次搬家都想死,後來就把搬家當成一個選題。”於是,這些未必太愉悅的經歷成了網文中的鮮活素材——“租房要怎麼找靠譜的中介店?除了決不要相信網上圖片外,一般來說,店裡面幾個老頭老太在抖腳打麻將,瓜子殼丟得滿地都是,看起來很墮落、人生沒有未來那種中介,會比每個人都很努力在打電話,每天早上都大合唱我要飛得更高,人人穿著西裝精神抖擻,正能量滿滿的店更靠譜 。”

目前廖信忠租住在安福路附近的老洋房中,70平方米的兩層復三層,據說房東是位50歲左右精緻的上海男人,“房東佛心,給我每月8500元的價格”。據說,其實這套房的月租市價在1.5萬元左右。

他否認了是因為“名人效應”,只是說彼此比較投緣,他也願意為這套老洋房做點裝修。當然,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廖信忠還是在朋友圈中屏蔽了房東。在魔都生活這麼久,他懂得以上海人的方式來拿捏分寸。

聽得出,他目前對這個住處比較滿意,白天像個網紅景點,傍晚5點遊客逐步散去,晚上6、7點後安靜得就像村子一樣。“平時在家裡寫‘作業’(公號文章),中間出去買個麵包,然後繼續寫,或者在屋中看看書、彈彈琴、玩遊戲……”

除去外地積累素材,他說自己日常生活很無聊。有媒體跟拍他的一天,結果發現從早到晚就宅在屋中。“他們實在受不了了,問我能不能出去走一走?”說到這裡,廖信忠晃了晃腦袋,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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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與者

“現在一個人的日子還挺舒服,能過得下去。”廖信忠回憶在上海手頭最窘迫的日子,只剩下買張回臺北的機票錢,還是那種要在香港轉機的低價票,所幸不久後稿費到賬,能繼續度日。

他承認現在還有些經濟壓力,“除了幾本書固定版稅外,不寫東西就沒有收入,但一寫就可以過得好”。他喜歡這樣的狀態——如果手上一點沒錢,別人讓你做什麼都要答應;但太有錢了,就會什麼事情都不願幹。“現在既有壓力,但也能讓自己來選擇。”

這種小富即安的生活,讓廖信忠在寫作之餘能以“撿老物件”的方式參與城市的變遷。前幾年,上海市中心不少老弄堂、老洋房動拆遷,即便是最不起眼的桌椅板凳,也成了他的心頭好。

他在某次演講中提到,“一開始就光憑好不好看,後來專門買書去研究老傢俱的設計,還跟傢俱商打過幾次交道。所以有時候就是走過路過瞄一眼,就可以估出東西值不值得搬回去收藏和修復。”

多年前,廖信忠撿到一個精美的雕花邊桌,上面有很多油漬,被人拿去當灶臺來用。“我拿去問古董商說能不能修,他們說無藥可救了。但是我還是很喜歡,所以把它拿回去,刷一刷當花架用,其實也很好看。”

廖信忠甚至自覺有了代入感,“看著這些老物件,有時我在想,這些東西之前是什麼人用過,有多少人用過?東西上面有什麼故事?然後就腦補很多故事。”

由此可見,說他只是一個觀察者,其實並不太準確。因為他既不打算只和臺灣人抱團,也沒把自己當作是個外來人,而是以一種很有煙火氣的方式,在和上海這座目前棲息的城市共同親歷變遷,進而體現在他的公號文章上。

“上海是全國治理環境最好的地方。”廖信忠不吝嗇對上海的讚美。他以共享單車為例:有人會定期清理,不像有些城市沒人管、隨便堆。“在上海生活上的不習慣,暫時還想不到。”

跟大部分直男一樣,他認準一家店,就會一直吃下去。最近他常愛去建國西路一帶吃飯,喜歡吃醬鴨、紅燒肉與鱔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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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站

2007年10月,30歲的廖信忠因為愛情衝動來到上海,可惜緣分未到一場空。2008年,金融危機他又被裁員。不甘心灰頭土臉回臺灣的他,在天涯論壇上寫起臺灣普通人的故事。2009年,他的第一本書《我們臺灣這些年》在大陸出版,隨即成為當年暢銷書。“這本書趕上好時代。”當時馬英九在臺上,兩岸交流迎來好時期。

“如果那時候選擇回臺灣,現在就應該是中年危機、家庭失和、兒女青春期。”他說,聽父母的安排什麼都會有,但就是無聊。和這邊家長一樣,父母也要他考公務員,熱心給他介紹對象。廖信忠說,現在他依然是一個人。如果有女粉絲給他私信,就會回對方三顆愛心。

“你會跟朋友聊兩岸政治、臺灣政局嗎?”我忍不住問。他說,如果是投緣的朋友,大家不太會聊這類話題,“聊這個會聊不下去。我們也解決不了什麼。”比起他出書的2009年,現在瞭解彼此的渠道多了許多,但往往又陷入信息繭房中,只願看自己想看的那部分。

對於未來選擇,廖信忠說可能去美國看看。因為沒有過海外留學經驗,想去感受另外一種世界觀。“當然,有可能過了幾年,我又滾回上海。”

聽得出,故鄉與鄉愁在廖信忠身上已經被稀釋得很淡了,自己的家鄉臺灣,儼然已降為選題的一個方向。由於疫情緣故,他上半年待在臺灣,“臺灣沒什麼變化,半年繞了臺灣三圈,實在沒地方玩了。”他說自己與家鄉已經有了“隔閡”,周邊人聊的臺灣明星、當地軼事,他都不知道,因此選擇回上海隔離14天。當然,這段經歷也成了他公號中的文章。

曾經有出版機構聯繫他,希望將公號文章結集成書出版。“寫書的話,行文方式、敘述邏輯都要重新改變。”廖信忠顯然並不熱衷於此,“網上文章主觀性太強,要帶一點情緒。”在他看來,現在讀者好像都不太愛看“客觀”,“如果保持客觀,那兩邊人都會罵你。”

“還有,就是寫公號的誘惑太大。”廖信忠甚至直言更想“賺快錢”。對於當年那些暢銷書,他希望當作文本留著,留下一段歷史記憶。雖然自稱已經不會寫書,但他在交流中還是隱約透出“書生情懷”——這些現在讀起來讓人莞爾一笑的文章,若幹年後能成為解析這個複雜時代的另一個維度。當然,大前提是要能衣食足、倉廩實。

兩個小時後,我們的聊天結束。隔壁紅衣紅褲紅鞋大叔依然在談他的大生意。

“不好意思,耽誤你一下午寫作時間。”

“沒關係。跟人聊天也是一種體驗。”

我心頭一緊,不知道在他鍵盤下,這次有背景音的聊天會寫成什麼樣。

專訪臺灣作家廖信忠:我為何會參加上海一日遊,又為何不願聊兩岸政治

圖片攝影:董天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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