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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偵探的助手,總是那麼笨?

小說 新京報書評週刊

新京報文化雲客廳系列直播活動第14期,我們邀請到推理小說家、譯者陸燁華,分享推理小說中常見的創作模式與套路,看看推理小說是如何欺騙我們,又如何以這種方式吸引我們的。

撰文|羅拉

“迷霧劇場系列”目前推出的兩部懸疑劇《十日遊戲》《隱秘的角落》都已完結。其中,《隱秘的角落》剛開播便衝上熱搜,收穫壓倒性好評,影片中的梗“一起爬山嗎?”“我還有機會嗎?”火出圈,成為豆瓣為數不多評分超過9.0的國產劇。

推理的熱度這幾年一直居高不下,從小說到懸疑劇、推理型綜藝、劇本殺,我們渴望進入一個燒腦世界,享受解謎帶來的快感。上文提及的兩部熱劇都改編自推理小說,《十日遊戲》改編自東野圭吾的《綁架遊戲》,《隱秘的角落》改編自紫金陳的《壞小孩》。推理小說不僅是懸疑劇、推理型綜藝的“源代碼”,在世界文壇中也有著自己獨特的意義。

但推理小說讀多了以後,我們會發現各式各樣的“套路”。比如,偵探一定要等到兇案越來越多後才開始推理,助手總是智商“不在線”,半途中出現聲稱自己知道兇手是誰的路人,準會在第二天就領“盒飯”(網絡用語,指在劇情中被殺死).......這樣的情節佈局,其實都是有意為之。新京報文化雲客廳系列直播活動第14期,我們邀請推理小說家、譯者陸燁華,在新京報文化客廳直播間分享了推理小說中常見的套路,以及為什麼這些套路能吸引住我們。

為什麼偵探的助手,總是那麼笨?

陸燁華,作家,上海作家協會會員。代表作《春日之書》《今夜宜有彩虹》《逐星記》等,並譯有阿加莎·克裡斯蒂長篇小說《長夜》《他們來到巴格達》。

推理小說四大流派

推理小說也有分類,最基本的四大派別為本格派、社會派、硬漢派、新本格派。除了硬漢派以外,這些類別都是日本的分法,日本的推理小說發展時間雖短,卻已有完整的體系和個性鮮明的流派,所以我們大都採用這種劃分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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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格派:古典、正統

“本格”(ほんかく)是日語,大意是最初、最原味。因此,本格派常被看作推理小說中最經典、正統的流派,注重邏輯性和推理性,也叫古典偵探小說。作家會把所有的線索都告訴你,作家和讀者是平等的。代表作家如埃勒裡·奎因、阿加莎·克裡斯蒂等。他們對人和景物的描寫非常簡潔,對詭計的推理下了最多的筆墨,正如陸燁華所說:“一切的鋪墊都是為了通往最後的真相,讓你享受和兇手鬥智鬥勇的過程。”

為什麼偵探的助手,總是那麼笨?

埃勒裡·奎因,是美國推理小說家曼弗雷德·班寧頓·李和弗雷德裡克·丹奈表兄弟二人合用的筆名,他們開創了合作撰寫推理小說成功的先例。

直播回顧短視頻:新本的殺機,何時何地都可能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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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派:輕視手法,注重動機

“二戰”後,日本社會動盪,民眾信仰破滅,人性的複雜處處彰顯。人們對於偵探坐在“安樂椅上破案”這種烏託邦形式,開始感到了厭倦。這時,日本作家鬆本清張帶著社會派推理小說橫空出世,他後來與柯南·道爾、阿加莎·克裡斯蒂並稱世界三大推理文學宗師。

相較於本格派,社會派不注重作案手法,更注重兇手的動機。書中最後的結論往往是:兇手並非無緣無故殺人,而是因為自己受到了社會的不公平對待。作者通過一個個錯綜複雜的案件,其實是在表達對社會事件的看法。

為什麼偵探的助手,總是那麼笨?

鬆本清張,日本推理小說作家,開創了“社會派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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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漢派:破案靠“揍人家腦袋”

硬漢派起源於美國,類似於犯罪小說。如果用一句話來區分本格派和硬漢派,那便是“本格派破案靠腦袋,硬漢派破案靠揍人家腦袋”。

陸燁華總結道:“硬漢派破案的經典場景就是某人在酒吧喝酒,碰上了黑社會,挖出了一些黑暗的鏈條,然後他孤身闖入虎穴,用拳頭去逼人說出真相。”雖然也有一些逆轉,但硬漢派偵探主要靠體力和“酒吧”破案——即使他知道嫌疑人就在前方,他也不會去問,而會先找一家酒吧喝一杯酒,喝醉了才能去找嫌疑人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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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本格派:詭計突破人類想象力

“二戰”後,鬆本清張開創的社會派風靡了30多年,本格派一直被壓得抬不起頭。直到1987年,以綾辻行人出版《十角館事件》為標誌,推理小說開啟了新本格時代。

為什麼偵探的助手,總是那麼笨?

《十角館事件》,綾辻行人著,龔群譯,新星出版社,2016年6月。

與本格派相比,新本格派的“新”,在於動機。本格派的案件往往發生在莊園或是大宅子裡,在阿加莎·克裡斯蒂的小說當中尤為常見:主角多為受到詛咒的家庭或富有的家族,殺人動機不外乎錢財、仇恨和愛情。新本格派的動機則更為多樣。在水族館工作的兇手,可以只為保護水族館不被拆遷而殺人。這也是新本格派最重要的一個標誌——殺機不管在何時何地都可能產生,凸顯意外感和誇張感。

其次,新本格派的詭計更加大膽,甚至突破了人類的想象力。如果說原來的推理小說作者還會在意詭計的可行性(比如很多作家會親自去實驗筆下的密室詭計能否成立),那麼新本格派的密室不僅不一定能夠成立,而且作者或許沒有條件去做這種實驗。比如說發生在宇宙飛船裡的案件。

“設定系”是新本格派的另一個標誌,指無法發生在現實生活當中的事情。設定系虛擬了一個架空的世界,比如在西澤保彥的《死了七次的男人》中,背景設定主角可以死生輪迴七次。

為什麼偵探的助手,總是那麼笨?

《死了七次的男人》,西澤保彥著,馬傑譯,新星出版社,2017年7月。

折原一的“倒錯系列”也屬於新本格派,“倒錯系列”包括《倒錯的死角》、《倒錯的輪舞》等作品。所謂“倒錯”,即顛倒錯亂。折原一喜歡牽著讀者走,然後再給出反轉,給讀者一種此前被“愚弄”的感覺。因此,書中處處充滿了敘述性詭計。敘述性詭計簡稱“敘軌”,是指作者在寫作的時候利用文字的特性來欺騙讀者,顯得有些“無賴”:一本書,案件都可以不用發生,即使發生了,偵探也不用出場推理,只需要最後有一個顛覆、一個逆轉,那麼它就是一本推理小說。再比如乾胡桃的《愛的成人式》,書的前十幾萬字都是普通的戀愛情節,沒有任何罪案發生的痕跡,但是最後幾行字卻顛覆了整本書。“你會發現,原來自己前面以為的事情不是這樣的,這個人也不是以前那樣,由此造成一種意外感。”

為什麼偵探的助手,總是那麼笨?

“倒錯系列”,折原一著,曲陽譯,新星出版社,2012年1月。

陸燁華說:“推理小說追求的無非就是意外感,只不過在本格派等派別中,我們追求的意外感是‘兇手,居然是他?’‘他居然用了這樣的詭計完成了不可能犯罪?’‘兇手背後的動機居然是這樣的?’而新本格派追求的意外感,是‘居然是一個這樣的故事?’ ‘我被騙得好慘!’這也是一種意外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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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者提問:“包青天”系列算什麼流派?

直播彈幕中,有讀者提問:“包青天”算什麼流派的推理?陸燁華答道:“‘少年包青天’系列算本格派,但‘包青天’系列不算推理,是公案小說。”因為在包青天破案過程中,他並沒有親自推理,破案的緣由常常是受害者託夢給了他。“包青天”系列通過案件主要想表達的是包青天的鐵面無私,他不會為了強權而屈服於地方勢力,而會公正地做出不傾向於任何一方的判決。

推理小說寫作,

套路能否得人心?

推理小說的核心是創新詭計。如果一本推理小說不創新的話,它就不是合格的推理小說。陸燁華舉了一個例子:“一個人被開槍打死,可是他的屍體上沒有子彈,這是為什麼?” 第一位作者可能會把子彈寫成冰做的,打進去之後冰會自動融化消失。在陸燁華看來,這是一個很好的詭計,可第二個人就不能再寫冰,否則就變成了抄襲。那麼要想做到創新,第二位作者可以寫用豬骨頭,或者用兇手自己的骨頭做成子彈,如此一來,子彈就變成了屍體的一部分,這就是詭計的創新。

同時,推理小說也是特別套路的小說。你可能要問,如此講究創新的推理小說,怎麼還會充滿套路呢?陸燁華認為,正因為它非常注重創新詭計,所以作者創作時,會把幾乎所有的創意都貢獻給詭計,也就意味著作者不太可能再分散精力到劇情、人物當中,所以我們往往看到偵探、助手、兇手的形象在每本小說中都並無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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偵探形象套路

全憑“一口仙氣”吊著

偵探的形象如何設定套路?四個字:無慾無求。陸燁華以最經典的偵探形象福爾摩斯為例:“他什麼都不要,福爾摩斯吃美食嗎?不吃;福爾摩斯談戀愛嗎?不談;他有任何愛好嗎?沒有。無聊時他甚至給自己注射可卡因。從愛倫·坡筆下的名偵探杜賓,到柯南·道爾筆下的福爾摩斯,再到島田莊司筆下的御手洗潔,名偵探們全憑‘一口仙氣’吊著,這口仙氣就是案件,只有案件,才能讓他們活下去。”

為什麼偵探的助手,總是那麼笨?

福爾摩斯,傑裡米·布萊特飾。

名偵探們還有另一個在傳統本格推理當中相當常見的套路:偵探們一定要把事情全弄清後才去破案。陸燁華分析道,這麼寫其實是為了把小說寫得更完整。比如埃勒裡·奎因非常經典的推理小說《X的悲劇》:“它的邏輯雖然無懈可擊,但在小說裡發生了三起命案,偵探在第一起命案發生後,便表明已經知道兇手是誰,可非到第三起命案,他才會去揪出兇手。”

作者會借偵探之口說出理由,比如暫時還沒有證據,或者現在只是一個猜測,但實際上,這樣寫的目的就是為了服務劇情。“有時人們甚至覺得,兇手最大的幫兇就是名偵探本人。因為偵探已經知道了是誰作案,但他卻不阻止兇手,而阻止兇手的那個人會被兇手殺掉。”偵探總會默默暗中觀察,直到兇手把人都殺完了才去公佈。彷彿他想要成全自己:因為兇手殺的人越多,說明這個案子越大,那麼破案後得到的勳章也就越大。

為什麼偵探的助手,總是那麼笨?

《X的悲劇》,埃勒裡·奎因著,唐諾譯,新星出版社,2017年1月。

在推理小說中,往往會冒出一個比偵探更聰明的人,比偵探更早發現兇手,但這時兇手會把他殺死。這也是推理小說的常見套路。這個套路讓推理小說的節奏有點詭異,也和實際生活有很大出入。然而這些套路化的敘事方式,看似拖拖拉拉,其實是為了讓讀者能夠看到更多的線索和伏筆。“推理小說是虛構的,是作者和讀者在紙上的競技較量。偵探和讀者天生不公平,因為作者在寫的時候已經知道了答案,而讀者得通過作者的描寫來猜測作者的腦洞,所以作者就需要讓偵探的‘磨嘰’來拖住時間,讓偵探若有似無地提醒讀者一些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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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手形象套路

“哦,這真是太神秘了”

助手的形象比起偵探,要更加固定呆板。偵探們往往是天才,有一些怪癖,可他們天才的方向不一樣,怪癖的點也不同,然而助手的平庸卻如出一轍。

助手為什麼總要“賣傻”?陸燁華回答道:“助手會把現場觀察到的任何細節事無鉅細地記錄下來,然後再去幫讀者問出問題:‘這是怎麼回事?’一方面是為了告訴讀者這個地方有線索,另一方面也是通過這種寫法來烘託整本書的氣氛。助手的臺詞往往是‘這真是太神秘了’‘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事情?’其實如果讓偵探發言,他的臺詞可能是‘好無聊’,如果這樣,這本書就沒有賣點和懸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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兇手形象套路“死亡三問”

如果用一個詞來概括兇手的特徵,陸燁華的回答是:“矛盾”:“兇手既然能夠聰明到設計出那麼天才的詭計,為什麼他還會傻到要殺人呢?”兇手往往在一本書的前半部分聰明無敵,偵探和助手、讀者看到現場時,都會驚呼好厲害,這是惡魔的智慧。但等到後半段,偵探需要他上鉤的時候,他便開始變得愚笨。

推理小說中有一個非常典型的套路:偵探給後半段變“笨”的兇手下套,而兇手也會乖乖落入陷阱。陸燁華描述了一個情節:“偵探什麼都推理出來了,但還有一個證據沒有拿到,需要兇手親口承認。這時偵探會故意放個破綻,在案發地說有地方還留下一個指紋,然後就回家了。但偵探其實聯合一幫警察助手,偷偷躲在廚櫃裡。半夜時兇手竟真的傻乎乎地溜進來,想擦掉莫須有的指紋。等他潛入到房間中央時,‘嘣’地燈就開了,所有人一擁而上,高唱‘Happy Birthday to you!’開個玩笑,之後當然兇手就這樣落網了。”

所以兇手是一個非常矛盾的形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劇情服務,作者需要他這時聰明,他就得聰明,作者需要他傻,他就得傻。因為需要他傻時如果他再聰明,偵探就破不了案了。

兇手被指認後往往還會發出“死亡三問”——你怎麼知道?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你有證據嗎?請記住,只要兇手問出這三個問題中的任何一個,他就是兇手“實錘”了。

當偵探指著兇手說“兇手就是你”時,兇手會反問:“你怎麼知道?”接下來偵探便開始他的推理,而如果兇手不問的話,偵探就無法推理下去,所以兇手一定會問為什麼,因為在推理小說中,讀者需要看到偵探的推理過程。

兇手的第二問是:“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偵探往往會答:“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了。”我們看到這句話會很想寄刀片給作者:你從一開始知道了,為什麼你到現在才說?非要等到兇手殺了那麼多人後,偵探才開始盤問兇手,這個是前面吐槽過的。

兇手的第三問是:“你有證據嗎?”兇手問到這句話時已經氣急敗壞,它暗含的意思是:“無法反駁了,你說得都對,但是我不承認,沒有證據你能奈我何?” 這時偵探會說:“我有證據,就在剛剛我給你下了一個套兒。”然後開始解釋自己做了哪些事,兇手又如何乖乖進入了偵探設定好的圈套中。

直播回顧短視頻:推理小說是最套路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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