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江晚報·小時新聞記者 宋浩
1994年冬天,阿來完成了自己第一部長篇小說《塵埃落定》。幾年後一經出版,拿下了第五屆茅盾文學獎,也奠定了阿來的文學史地位。
41歲的阿來,成為茅盾文學獎最年輕的獲獎者。
小說以一個有先知能力的傻子少爺的視角,講述雪域高原上最後一個土司家族的崩潰,塑造了一系列鮮活飽滿的角色:傻子少爺、土司太太、侍女桑吉卓瑪、銀匠、行刑人爾依等;同時建構了一幅真實生動、深入日常生活細節的土司制度下的藏族人生活圖景。
這部暢銷不衰的經典之作深受讀者喜愛,暢銷達數百萬冊。今年適逢《塵埃落定》獲茅獎20週年,浙江文藝出版社推出全新版,附有《落不定的塵埃——代後記》以及阿來在茅獎頒獎禮上的演講《隨風遠走》,頗具紀念意義。
10月14日,作家阿來和作家、評論家李敬澤來到杭州單向空間書店,和讀者一起分享《塵埃落定》走過的這20多年。
發現故鄉的浪漫:這本書對阿來的意義
阿來1959年生於四川省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馬爾康市,回憶少年,他唯一的夢想就是離開那個地方,苦難、貧困、醜陋。等到他真的離開了,走出去,上了學、讀了一些書,他開始想重新認識這個地方,包括家族史、故鄉史。
青年的阿來已經顯示出才華,師範學校畢業後在中學教書時,在整個縣城他就很有名了,20多歲他加入了州政協。在那裡,他見到了“過去時代遺留下來的那些人”。
年輕的阿來發現,原來在那些人身上,故鄉深處還有那麼有精氣神、高貴的一面。不光是卑下,還有英雄的一面。但在他成長的1970、1980年代,這些都是不存在的,所以他心中“對那個東西有一個憧憬”。
在中學當歷史老師的阿來走向田野。他說,我們中國人習慣於讀大歷史,對於鴉片戰爭、辛亥革命非常熟,“但我們不知道這個地方的歷史,不知道我的那個縣、我的那個村、我的那個鄉,它的歷史。”阿來說,我們好像知道,但又不知道,處在一個懸空的狀態。
於是阿來走遍藏區,“我們那個方言區一共18家土司,現在是6個縣,大概四五十萬人。土司一般都是中央朝廷冊封的,我調查了18家土司的所有歷史,以至於後來比他們自己家族本身講得更清楚。”
阿來發現了故鄉高貴、英雄的一面。這也促使他拿起筆,把故鄉的史詩記錄了下來。
鄉愁與告別:從《塵埃落定》到《機村史詩》
李敬澤稱此為鄉愁:“當我們熱愛田園時,我們對自然、大地、村莊的那個熱愛,實際上不僅是因為很多東西正在逝去,也是因為那些過去裡包含著的,我們認為我們生命當中非常珍貴的、必須珍視的價值在逝去。”
“《塵埃落定》是一個鄉愁之書。雖然它寫了那一段特定歷史中的故事,但其實你打開看到的是,人處在那樣一個史詩般的天真年代,人與自然、與社會、與自己的關係。”
《塵埃落定》裡的世界,面臨的是現代的來臨。我們都經歷著從90年代末至今的現代浪潮,我們的生活有了巨大的變化。但那份鄉愁,那份人的天真狀態,那份在這種天真狀態當中保留的美好的人性價值,是所有人都有共鳴的。
對談中,阿來也說:“寫完《塵埃落定》這本書,我離開它就更有勇氣了,至少我們倆和解了,或者說兩清了,那些糾纏都放下了。”書中故事所代表的久遠的鄉愁,對故鄉與山川大地匹配的英雄浪漫的氣質,後來阿來覺得把這些找回來了。
“我寫完這本書時34歲,36歲就離開了。”寫完這本書,他與故鄉又一種空間上的告別。
而正如記錄片《文學的故鄉》中,拍攝阿來躺在故鄉的草原山坡上。空間上走出故鄉的阿來,在精神上依然屬於故鄉。《塵埃落定》寫了20世紀前50年的故鄉,後來他又有了《機村史詩》,寫後50年的故鄉。
20年前後:文學經典對讀者的意義
《塵埃落定》1994年完稿,1998年首次出版,2000年獲第五屆茅盾文學獎。
李敬澤說,這本書出版22年了,這對於每個人的生命歷程,都是一段很長的時間。22年前的中國,我們還在用傳呼機,現在我們都用著智能手機,進入5G時代。22年對中國,也是一段很長的時間。
“1998年全中國出書十幾萬種,長篇小說一定也有幾千種,整個90年代就更多。真正經過22年能仍然留下來,還活著、還活在我們的閱讀中,活到了今天下午的《塵埃落定》,本身確實是個奇蹟。這也意味著這部書經過22年的時間漂流,已經正在成為現代的一個節點,它會繼續被一代代的人閱讀。”
1998年,李敬澤讀這本書的時候,書還沒出版,他拿到的是清樣。“當我讀到清樣時,我就清楚地意識到,這是一部非常重要的了不起的作品。”
“今天的一個年輕人,他一樣會翻開第一頁讀下去——在一個下雪的早晨,躺在床上,聽到窗外野畫眉在聲聲叫喚(全書開篇)——我覺得對他來說,同樣會是一個非常新鮮的、充滿活力的世界在他眼前打開。”
分享結束後,作家阿來為讀者簽名
“任何經典作品都是見證自己成長的,這20年來《塵埃落定》也是。”李敬澤說,“一開始,我們會看書中那段歷史,看土司制度的命運,看整個藏區經受的巨大歷史變革等。但隨著時間流逝,它會慢慢地長,慢慢地遊離出去,《塵埃落定》在某種程度上,已成為我們現代人一個心靈境遇的鏡子。”
“我相信10個讀者裡有8個,對土司制度、藏區歷史具體變革已沒多大的興趣,但我們在這裡,能找到我們的迷茫,也能找到我喜歡的、我心嚮往之的非常美的東西。所以,在這個意義上來說,《塵埃落定》是一部一直在成長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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