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天了，換換口味。
是好久不見的——恐。怖。片。
這是一個不打算往恐怖的方向發展，卻最終讓人不寒而慄的故事。
《聖人莫德》
Saint Maud
爛番茄新鮮度91%，英國獨立電影獎17項提名。
導演+編劇羅斯·格拉斯，90後女孩，奉俊昊未來十年最看好的20位青年導演之一。
出品公司更牛逼，近年在恐怖片界名聲大噪的獨立廠牌A24。
《女巫》《遺傳厄運》《仲夏夜驚魂》《燈塔》……A24系恐怖片已自成一派。
Sir願稱之為：神棍恐怖片。
這種“神棍”感來源於。
導演的風格實驗和個人表達，不斷衝破恐怖片類型和觀眾認知的藩籬。
《聖人莫德》同樣。
從海報和名字都不難看出，它與宗教題材有關。
你說嗐，歐美宗教恐怖片，無非邪教驅魔，也不新鮮。
但《聖人莫德》的顛覆在於。
它沒有邪教作祟，也沒有惡靈魔鬼。
有的，是一個最虔誠的正統基督信徒。
而所有恐怖和失序，恰恰來自這份神聖無比的虔誠。
01
救贖
故事，始於一場醫療意外。
幽暗的病房，死去病人的頭髮還在滴瀝著鮮血。
雙手沾血的女護士，絕望地瑟縮在角落。
是她造成了這一切。
在負罪和絕望之下。
意外地。
她感覺到上帝向她張開了懷抱。
從此，她在指引下，改名莫德，用新身份成為一名私人護理。
她堅信，這樣的選擇是上帝為她安排的“救贖計劃”。
於是，莫德隻身來到與世隔絕的海濱小鎮，一座孤零零的荒野大宅。
這裡，住著她要臨終看護的對象——阿曼達。
本來，Sir以為又是兇宅。
但《聖人莫德》卻反客為主——是莫德的到來，讓房子變得詭異的。
剛進門，莫德就趕忙問上個護工，阿曼達是個怎麼樣的人。
一般恐怖片裡，對方估計該一臉恐懼地欲言又止，或是勸她小心為上。
結果呢。
“有點賤。”
導演本來故意將緊張氣氛拉滿，又親手消解了這種類型套路。
沒有了弱小受害者視角。
反而讓主角透露出更多危險的氣息。
莫德一點點，僭越了醫護的本分。
僱主阿曼達今年49歲，曾經是個小有名氣的舞蹈家，如今淋巴癌晚期，生活無法自理，時日無多。
但她身上，一點沒有許多絕症患者散發出的死亡暮氣。
阿曼達風韻猶存，我行我素。
作為一個癌症病人，她香菸不離手，送藥全靠酒。
而且酷愛用小軟件獵豔，男女通吃那種。
這一切，對虔誠信教的好女孩莫德來說，都是不小的衝擊。
好奇和迷戀的種子，開始在她心中慢慢發芽。
某種危險，也不知不覺在她身體裡生長蔓延。
02
失常
異常，顯露在一個夜晚。
這天夜裡，莫德得到了一次前所未有的機會。
阿曼達突然心血來潮，將她叫到身邊聊天。
她問莫德：“當你祈禱的時候，會得到迴應嗎？”
莫德開始誠實地向阿曼達描繪她對上帝的感知。
“有時他會說話
他就像在我身體裡
他高興的時候就像一個顫抖
有時候像是脈衝”
Emmm……上帝怎麼被她描述得毛毛的？
在阿曼達精神潰散，表達對死亡的懼怕時。
莫德走上前去，在她耳邊輕輕保證。
“他無處不在
他會看到你
他不會讓你墜落的”
阿曼達彷彿真的得到了寬慰，她笑著握住了莫德的手說：
“我的小救世主”
這一句，讓莫德堅定了自己接下來的偉大使命。
她要拯救阿曼達墮落的靈魂。
莫德滿臉驚喜地離開了房間。
可Sir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本來，莫德還只是正常的開心。
漸漸地，卻像是高潮了一般，開始雙腿發軟，大口呼吸。
她難以自持地倒地，忽明忽暗的燈光下，臉龐突然陶醉到扭曲，變形。
（前方小高能！！！）
難道這就是莫德所說的，上帝脈衝顯靈了嗎？
為什麼光明神聖的上帝，連接信徒的方式是如此地詭異黑暗呢？
不光是這一次。
每當莫德覺得上帝來了，她的臉就會變成世界名畫《吶喊》。
上一秒，還在正常地洗碗。
下一秒，就毫無徵兆地感到了上帝。
Sir算是看清了。
《聖人莫德》裡的高能，大多數都出現在讓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與世隔絕的大宅子？幽暗衛生間裡的鏡子？
每當觀眾做好了心理建設，卻發現被耍了。
放鬆警惕的地方，它偏屢屢放大招。
《聖人莫德》裡恐怖的東西，也是反常規的。
上帝，這一光明的形象，抵擋邪惡的存在，被導演狠狠地顛覆了。
電影中，莫德在三次最絕望的邊緣，得到了上帝的感召和指引。
而這三次，莫德都看到了一隻巨大的，噁心的，蟑。螂。
她聽到的上帝的聲音，並非如慈父，反而陰森得像是來自地獄的撒旦。
相應的。
莫德對於上帝各種虔誠的表現，看上去非但不怎麼美好，反而很邪。
她會跪在一顆顆堅硬的小豆子上，向上帝禱告。
這對莫姐來說是最初級的小兒科。
為了懲罰自己的墮落，她實力cos海的女兒，讓自己每一步都踩在劇痛上。
再看看她的表情，真·痛並快樂著。
虔誠的莫德，無疑是反常的，瘋狂的，極端的。
03
瘋狂
仔細回顧莫德走過的每一步，就會發現。
極端的信仰之路背後，是一個孤獨殘缺的靈魂，以信仰之名自我毀滅。
莫德太孤獨了。
她沒有朋友，與小鎮周圍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阿曼達曾對她說：“你一定是我見過最孤獨的女孩。”
從莫德和阿曼達的交談中可以知道。
莫德大概率是在開頭的醫院事故之後，才成為了一個虔誠的基督信徒。
因為這份孤獨，導致她在醫院事故發生後，沒有人可以依靠和幫助。
信仰，就成為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也因為孤獨，在信教之後，她更是將自己的全部都託付給了上帝。
然而這種“臨時抱佛腳”的託付。
讓她的信仰之路，成為以預設的目的為座標畫的圓。
她感受到的是上帝嗎？
還是僅僅是自己的心魔？
再來看看，信仰對於莫德來說，本質意味著什麼。
一個她生活裡的小細節。
莫德一直有嚴重的胃部疼痛。
但她拒絕看醫生，每次都靠止疼藥短暫止疼。
信仰，也如同布洛芬，是她麻痺現實痛苦的方式。
醫院事故後，她不僅改了名字，抹掉過去，還企圖裝作不認識之前的同事。
因為除了逃避，她無法以妥善合理的方式，面對來自現實的各種問題。
光是情緒控制，就是莫德的巨大障礙。
在發現阿曼達對自己變冷淡後，莫德焦慮地用爐子燙傷了自己的手。
沒看錯，她頭鐵，故意的。
即使說。
她用自己的“受難”，去證明阿曼達的“冥頑不靈”。
但她的受難又是為了誰呢？
能不能拯救阿曼達不重要。
她已經從自己宛若聖痕的傷口中，獲得了莫名的自豪和快慰。
當阿曼達告訴莫德，自己從未和她一樣感受到上帝，所有的迴應不過是騙她取樂時。
她徹底被這番話擊垮了。
但現實的極度痛苦，只困擾了莫德短短一瞬，她便馬上退回了信仰的幻想中。
莫德親手殺死了阿曼達。
但在她的眼裡，自己殺死的是一個異教的魔鬼。
一次兇殺，反而又達成了她的被上帝垂青的高潮體驗。
高！
能！
預！
警！
此時你很難再分清楚。
莫德與宗教，是誰在驅使誰走向了瘋狂。
莫德並非沒有懷疑和思考過，信仰是否真的能拯救自己。
“坦率地講
這一切看起來都是一種浪費
你就是這樣對待你最忠誠的臣民”
但質疑自己的信仰，親手打碎自己的信仰，本身就是一件痛苦的事。
所以，莫德又一次次放棄了懷疑，重新變得虔誠。
電影裡有一個經常出現的意象，漩渦。
每當莫德迷惘，焦慮，對信仰產生動搖的時刻，旋渦便會出現。
有時它在酒杯，有時是下水道，有時是天空。
宗教信仰，像是旋渦吸引著她纖薄脆弱的靈魂。
她沒有足夠強大的自我，來對抗這種強大的吸引力。
《聖人莫德》是恐怖片，也是一部導演表達思考和風格的實驗之作。
一個虔誠至極的聖女，實際更像一個可怕的女巫。
偉光正的上帝，顯靈後是一隻醜陋骯髒的大蟑螂。
幻想中的飛昇殉道是萬人叩拜，光芒萬丈，實際上則是慘烈的自焚。
一部具有宗教意味的恐怖片。
一個絕望者的瘋狂激變。
可能。
這些還不是《聖人莫德》最可怕的地方。
我們對於同一個世界，同一件事的所見所想，可以是完全不同的模樣。
而這樣的隔閡，直到死亡的一刻，都巋然不動。
一面臆想著神聖。
一面固執地怙惡不悛。
這個世界上總是不缺那樣“接受指引”的人。
本文圖片來自網絡
編輯助理：頤和園的馬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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