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薦讀：吉爾伯特·阿代爾 [英]
《戲夢巴黎》| 第 199 期
隨著我們逐漸成人，我們對希望和幸福的信仰越來越少，我們內心那些終將化為泡影的想望也越來越少。
“對影迷來說，在電影館裡第一排入座的那一幫屬於一個秘密的社團、一個密謀集團、一個共濟會。第一排是耗子們當仁不讓的地盤，決不容外人覬覦，他們的名字都似乎已經刻在了他們的座位上，就像過去那些好萊塢導演的名字就經常印在他們坐的摺疊帆布椅背後。”
這段話出自小說《戲夢巴黎》的開篇。
其中提到的電影館是指位於巴黎第十六區的法國電影資料館，由亨利·朗格盧瓦、喬治·弗朗瑞以及讓·米特里在1936年一起創辦，原意是為了搶救有聲電影出現後被淘汰的默片。
因為朗格盧瓦本人廣泛的興趣，不少珍貴的影片得以被挽救，修復，展出。
很快，這裡被打造成一座電影圖書館，成為一整代電影青年的聚會場所和精神聖地。
那些被稱為“耗子們”的影迷，一般從下午六點半入場，一直待到午夜。他們坐在自己專屬的頭排座位，一定要讓自己成為第一個接收到影像的人。
十八歲的美國少年馬修，也是在電影館白色的銀幕前結識了雙胞胎兄妹泰奧和伊莎貝爾，住進了他們家中。他們對電影狂熱喜愛，閒談裡三句不離本行地聊著電影，彼此設計出無數問題測試對影片的記憶。
電影館被關閉後，他們的反抗姿態和抗議行動是模仿戈達爾的影片《法外之徒》裡，三個主角飛奔過盧浮宮的展廳和走廊的場景。
如果電影不能在電影館的銀幕上放映，那就把它們搬演到大街上去，搬到盧浮宮裡去。結果是他們打破了窺視盧浮宮珍寶展品的最快速度，提前了十五秒。
《戲夢巴黎》劇照
《法外之徒》劇照
他們把所有的心思都傾注在一塊矩形銀幕上。在公寓的“孩子專區”，為自己建造了一座電影藝術館，白天讀書，打牌，玩電影猜謎遊戲，到了晚上，幕布準時在六點半、八點半和十點半升起，全世界影迷都熟知的電影臺詞滿屋子飄蕩。
然而，對於銀幕之外的世界，他們全然不知。事實上，只要他們稍微凝神傾聽，就能察覺到窗外傳來的警笛的嘶鳴，此起彼伏的消防車、救護車，四處奔走的腳步聲、抗議聲有多麼不同尋常。
《戲夢巴黎》劇照
《日落大道》劇照
一場風暴正在萌動，電影館的關閉只是一個開始。
1968年2月，因政府解除朗格盧瓦電影資料館館長一職，引發電影界人士的遊行抗議，這場運動一直持續到4月底。另一邊，隨著法國國內矛盾激化，進入5月後，街頭鬥爭不斷，最終成為一場席捲法國的“五月風暴”。
圖片來自網絡
小說最後，三個年輕人走出公寓。
沉浸在自己構建的影像世界裡太久，他們不知道，世界早已變了一番模樣，也不清楚這場正在進行的運動的意義，甚至和當時處在風暴中心的大多數年輕人一樣，並未準備好去為此做些什麼就已經被捲入其中，如同幾顆散落的棋子，迷失在一局縱橫交錯的棋盤裡，“被這個棋局真正的棋手從一個方格移到另一個方格。”
在一次採訪中，小說作者阿代爾曾這樣說道：
“在紅五月運動發生以前……年輕人被視為正處在轉型過程中，就好像在繭殼裡，真的是沒有人搭理他們。他們必須等待。像書中的三個主人公，他們天真，同時也很膽小，不願涉足社會里的事情。他們在公寓裡與世隔絕的生活狀態在別人看來像一個夢，而參與革命的願望，對他們來說也像是一個夢。”
回想起來，小說背景設定的上世紀60年代末，也是一個複雜、深刻、迷惘的年代。年輕一代人有著旺盛的精力，對個性解放抱有日益強烈的追求。
有了影像和通訊工具，他們隱約觸摸到發生在世界各地的事件，常常陷入理想與現實的衝突，自身追求和社會要求的矛盾中。
如果說搖滾樂用它的感染力鼓舞了無數年輕人，對於小說裡的三個年輕人來說，沉湎在電影構建的影像世界，則是他們短暫脫離眼前的現實生活，自由穿越時間和空間，實現精神逃離的方式。
故事的結尾，影院裡響起夏爾·特雷內的歌聲：
“還剩下什麼呀，我們的愛情？
還剩下什麼呀，美好的歲月？
只有一張照片，
青春的舊照片。
還剩下什麼呀，那些情書？
那些青春歲月，那些約會？
只有無盡的回憶……
只有無盡的回憶……”
如今，我們回過頭去看那個過往的年代，大抵也會感嘆歲月的流逝。
新的事物不斷湧現，改變著我們的思考方式。所謂的成長，就是“隨著我們逐漸成人，我們對希望和幸福的信仰越來越少，我們內心那些終將化為泡影的想望也越來越少。”
小說裡，泰奧的父親看著滿腔熱血的兒子，只是疲憊而又無奈。
現在，當我們看著故事裡的那些年輕人為了世間的許多不平之事，為了自己的夢想而抗爭，或許也會另有些感慨。
編輯：幾旼 | 校對：西格瑪
頭圖：《戲夢巴黎》劇照
配樂：音樂人Chris Botti的作品Setembro和Oblivion
朗讀：文俊，陽光向上熱愛播音主持的小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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