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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這屆上影節最長的電影
觀眾都哭了
今年上海電影節最長的電影,是日本導演原一男的《水俁曼荼羅》,長達373分鐘,6個多小時。
它是這屆電影節最熱門的票之一,再加上全球首映的超前待遇,開票不到一分鐘就一掃而空。
到達電影院時,我發現不少同場觀眾都帶了頸枕,看來大家都做好了長期奮戰的準備,電梯裡還有影迷笑稱“看能堅持多久不睡著”。
雖說如此,真正6個多小時看下來,我幾乎沒看到有人入睡,不少觀眾都哭了。
這是足以讓人嚎啕大哭的6小時。
你會看到那個喜歡迪士尼、嚮往王子公主的女孩,一輩子只能躺在床上,說話的時候永遠在顫抖。從上世紀50年代開始,在日本熊本縣水俁市裡,有數千數萬像她一樣的人,無法控制自己的肢體、感知不到外面的世界,燦爛的生命還沒盛放就開始凋零。
他們的人生全部被毀了。
而罪魁禍首,就是靠水俁市的水俁灣旁,一家名為智索的氮生產企業。它在復一日地往海里排放含有劇毒水銀的工業廢水。
此後,為了維護自己的權益,這些被病痛困擾的人們開始了數十年的漫長抗爭之路。
從怪病被發現到被專家命名為“水俁病”,從水俁病在日本本土爆發到被世界知曉,到今天已經過了近70年,但很多患者依然沒有得到政府的合理賠償甚至沒有被官方認定為“病人”。
《水俁曼荼羅》的導演原一男帶領團隊花費了15年的時間追蹤他們背後的故事。
他們在努力地活著,努力用自己地方式對抗著——既是對抗推諉責任的政府、對抗被汙染的環境,更是對抗不斷奔馳的工業化。
日本天皇夫婦向水俁病紀念碑獻花
01
被汙染的海產品
如果你和生駒秀夫不熟,擦肩而過時他就像是日本村莊裡頭再普通不過的男人。平頭、身上一件洗變了形的短袖,臉上掛著笑容,給人感覺挺樂呵的。
一旦他站在你面前張口說話,你會發現他控制不住自己始終顫抖的手,說話彷彿帶有迴音,磕磕巴巴的。
這是水俁病最為直接的症狀之一:你無法控制自己的四肢和嘴唇。
對居住在水俁灣附近的生駒秀夫來說,年幼家貧的時候,在海邊和小夥伴們一起捉魚、捉扇貝吃是最快樂的時光。
但水銀也就這樣漸漸侵入了他的身體,傷害了他的大腦。
今天的水俁灣
在上世紀初,氮是世界頂尖的化工業技術。氮產業曾支撐日本經濟的成長,有一種說法叫做“氮的歷史就是日本化學工業的歷史“。氮可以製造肥皂、化學調味料、醋酸和硫酸工業品,這些都說得上是生活必需品。
而建在水俁灣旁的智索公司,年產量超過千噸,是熊本縣最大的經濟支柱之一。
雖然經濟效益頗高,但智索生產這些化合物需要用到含有水銀的催化劑,這就導致智索排放的工業廢水中也含有水銀。
水銀有劇毒,對健康有巨大的傷害。人體血液中,水銀含量在1微克/10毫升時是安全的;當這個數值增長到5~10微克/10毫升時,就會明顯中毒。
當智索排放的廢水源源不斷流入水俁灣和水俁灣外圍的不知火海時,其中的水銀被無數魚蝦貝類吸收。而在日本,漁業是很多老百姓的謀生手段,海產也是他們最主要的一日三餐。
受到認定的水俁病患者地圖 水俁市
食用了太多海產的秀夫,是在15歲那年發病的。
他和小夥伴們在外頭吃刨冰,卻發現手怎麼也無法把刨冰放進嘴裡,總是打到別人身上去。他一次次道歉,但就是吃不到一口刨冰。
去醫院檢查時,醫生讓秀夫把西瓜裡的西瓜籽分出來,但他已經做不到了——這也是水俁病的症狀——失去對事物的感知力,視覺上也產生障礙,很多病人的視線變得狹窄,只能看到眼前非常小的地方。
之後還在唸中學的秀夫被送到了熊本大學藤崎醫院的隔離病房,其他病人都不願意和他玩,因為怕水俁病會傳染。就連秀夫的家人,也受到了歧視。
雖然得到了一定的治療,但水俁病還是折磨了秀夫的一生。不僅是止不住顫抖的手和嘴唇,還有無法感知的肉體和隨時可能痛起來的大腦。
02
用愛情抗爭的忍女士
智索公司造成的汙染不只影響了秀夫。當時只居住了4萬人的水俁鎮,有數萬人受害。
水俁病有很強的遺傳性。孕婦吃過受汙染的海產之後,嬰兒容易患上先天性的水俁病,嚴重者身體畸形、神經失常、喪失自理能力,看上去正常的輕微患者也會存在語言、運動、感知等方面的障礙。
忍女士就是其中一個。
忍女士
身體畸形的先天性水俁病患者能不能擁有愛情?面對無法戰勝的病魔,忍女士的辦法,是用愛對抗。
這一生,她愛過很多次。忍女士說得上是小鎮上的文藝工作者,寫的歌詞還拿過獎,浪漫刻在她的骨子裡。
她現在男朋友是鎮上文化中心的工作人員,男朋友甜蜜地抱怨,“她脾氣可大了,有時候我在開會沒接她的電話。等開完會再打過去,她接了之後不說話直接掛斷。“
“是不是害怕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
忍女士把頭轉到一邊,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兩人相戀的開始也很有趣。忍女士約他去給“自己喜歡的人”買禮物,回家途中,忍女士卻把禮物送給了他。
“她以前經常找我諮詢情感問題。“男朋友忍著笑意說。
忍女士享受她的每一段愛情,雖然其中大多數都沒有結果。
她喜歡過在水俁病患者互助會認識的一位男士A,一見鍾情,但對方已經結婚生子。
A很欣賞忍女士的善良勇敢,他記得報紙上有一次刊登了忍女士的照片。當時智索公司向水俁病患者回復了一封非常傲慢的回信,忍女士氣得把信一把撕掉了。
記者拍下了忍女士撕信的畫面。
不過說到自己的“英勇事蹟”,她害羞了起來。她曾經的願望,是和喜歡的A一起看黃昏,可惜並沒有實現。
A想起來,“一起看過的,有一次開車去某個地方,路上車子拋錨了,我們只能站在路邊等,正好遇到了黃昏。“
忍女士又害羞了。
在忍女士身上,你會看到在健康人的身上也很難看到的旺盛生命力,她始終在追尋很難說這種力量是源自於愛還是恨——忍女士曾寫過一首歌,叫《這就是我的人生》,裡面充滿了對命運不公的憤慨。
但憤慨沒有打敗她,水俁病也沒有。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忍女士都不能走路,只能坐在輪椅上生活,但她沒有放棄行走的希望;雖然口齒不算清楚,她依然努力通過各種方式表達自己。
在水俁鎮的音樂節上,《這就是我的人生》拿獎了。歌手在一旁演唱著自己的歌,臺下坐著頭髮花白的母親和當時喜歡的A,忍女士忍不住落下淚來。
誰能說那一刻她不是幸福的?
03
不作為的日本政府
不斷上訴的戰士們
如忍女士,有人選擇用愛和快樂對抗不幸,還有一群人,他們數十年堅持著官司,為自己、也為未來,狀告在水俁病的產生和發展過程中不作為的日本政府。
水俁病最出名的審判,是川上敏行作為代表的關西案。46名受害者起訴日本政府在水俁病事件中的不作為,並於2004年在日本最高法院取得了勝利。
歷史圖片 右二為川上敏行
你也許會問,水俁病是上世紀的事情,官司為何拖到了2004年。事實上,水俁病的審判一直到今天都沒有結束,依然有病人在年復一年的上訴。
智索公司在上世紀20年代開始辦廠,水俁病在1956年被確認。但政府並沒有及時制止產生有害工業廢水的智索公司,反而拖了12年的時間做調查。
在今天看來,這可能是日本政府考慮到智索對當地經濟包括稅收和就業上的巨大影響。同時60年代正處於國家經濟大增長階段,而智索的乙醛生產量居於日本之首。
所以這段時間裡,智索不僅沒有停產,還一直在擴大生產。這12年裡,智索據估計排放了80到150噸的含水銀廢水,受害者數量一直在擴大。
歷史圖片 水俁病患者家屬
即便1968年後,智索公司被確認為責任主體,需要停產有害物質並對患者進行賠償,但他們的態度依然傲慢,對患者毫無歉意和尊重。
這也就發生了忍女士在智索公司門口撕信的事情。
賠償路漫漫。在政府政策下,患者想獲得賠償需要經過“水俁病認定標準”的審核。而政府在1977年出臺並沿用至今的標準非常嚴苛,截止千禧年,熊本和鹿兒島共有1.7萬人申請了水俁病認定,但只有2265人通過了審核。
水俁市的緒方先生,先後提交了4次認定申請,都被駁回,其中一次甚至被水俁病特別對策小組說是“人格“問題。
雖然緒方先生在外表上看來並無患病跡象,但飽受感覺喪失的折磨,他在工作時被削掉了一小段手指,都察覺不到疼痛。
但政府工作人員卻說“感知能力的檢查受到多方外界影響,還受到人格的影響”,直指緒方先生裝病。
數萬受害者中,被指責裝病的遠遠不止緒方一人。多數外表無異的患者,都被歸為“裝病”。
水俁病患者 《水俁曼荼羅》劇照
為了證明人格、為了獲得認定、為了取得賠償、為了卸下心中的重擔......成百上千的水俁病患者和家屬走在和日本政府打官司的長路上,從20世紀到21世紀,他們沒有放棄抗爭。
如今白髮蒼蒼的溝口先生,母親死於水俁病,二兒子患有先天性水俁病,出生的第三天就痙攣了。他一直在為取得認定不斷上訴。
溝口贏下了地方法院的審判後,熊本政府卻在最高法上訴,不服從審判。即便溝口先生在最高法院也取得了勝利,日本環境省的官員仍不願意道歉。
他們振振有詞,“國家已經在1995年道歉過了,這次我們只能說體諒溝口先生的辛苦。”
溝口先生和他的學生 《水俁曼荼羅》劇照
諫山先生的大女兒,是先天性水俁病。她和普通的女孩一樣,喜歡迪士尼、喜歡公主、想遇見王子,但她終生只能躺在床上,無法完整說出一句話。
諫山先生帶她去過三次東京迪士尼樂園——在女兒有生之年,他希望儘量讓她快樂。
他也是狀告日本政府的一員,“不抗爭的話,我們會很可憐的,就算抗爭了,也只是今天這樣而已。我們親眼見識了這不是一個靠譜的政府。“
歷史圖片 水俁病患者抗議
在2004年的關西案判決出來之後,和日本環境省的見面會上,一位戴著眼鏡、頭上包著毛巾的老太太要求時任環境省大臣的小池百合子道歉,“你這人和蟲子有什麼區別?”
小池百合子低頭說“是”。
“當蟲子也無所謂嗎?“老太太沖著她怒吼。
是否真的無所謂,我們不得而知。即便患者們一次次在最高法院贏下審判,但日本政府沒有絲毫改變,既沒有替換過去不合理的認證標準,也沒有改變對水俁病人的賠償方案,“他們想等所有水俁病患者死去,這件事就過去了。“
今天擔任東京都知事的小池百合子
04
“人類不需要拯救地球,
人類拯救的只是人類自己。”
消極應付著患者們的日本政府,為了經濟發展而做出的錯誤選擇,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不僅犧牲了水俁灣附近居民的生命健康,此後付出的賠償金、漁業損失、環境汙染治理費用也是一筆天文數字。
熊本縣政府用了14年的時間對水俁灣的淤泥進行了堆積,花費了485億日元,建成了58公頃的填埋地。
1991年,日本政府計算得出每年需要支付126億3100萬日元,其中包括患者的健康損害費、水俁灣疏浚項目支出和漁業補償。
這個數字隨著時間不斷增長。
水俁病為全球都敲響了水銀汙染的警鐘。2009年,聯合國環境規劃署理事會會議上,通過了限制和減少汞排放的《水俁公約》。
如日本環境省在自己刊發的手冊中所說,“ 祈願其他國家能吸取我國的這些經驗、教訓,認識到關愛環境的重要性,不讓如水俁病這樣悲慘的公害重演,防止環境汚染於未然,構建起可持續發展的社會。“
水俁病資料館
六小時的《水俁曼陀羅》很長,但當我看到最後,又覺得太短了。
影片的最後,鏡頭停留在一名患者的臉上,上頭有光芒,或許是希望或許是無奈。他們的痛苦依然蔓延著,並沒有隨著電影的結束而終止。依然有患者因為得不到水俁病的認定而苦苦掙扎著,依然有患者徘徊在法院外等待一個公正的審判,依然有對著兒女抹淚的父母做著生與死的抉擇。
在關西案勝訴之後,年邁的川上敏行先生再一次狀告政府。這一次不是為了今天,而是為了未來:希望日本能吸取教訓,反思教訓,讓水俁病這樣的環境汙染事件不再發生。
需要吸取教訓的又何止日本? 我國的科學院院士丁仲禮曾經說過,“人類不需要拯救什麼地球,人類拯救的只是人類自己。地球上比現在二氧化碳含量多幾十倍的時候有的是,比現在平均溫度高几十度的時候有的是,這就是地球演變的歷史,很正常。所以人類不要嚷嚷什麼拯救地球媽媽之類的話,地球媽媽用不著我們拯救。我們需要的是自己救自己的生存環境。“
為了不讓水俁病這樣的事件再次發生,每個國家、每個人都需要行動起來。
過去,水俁病對我們而言或許只是課本上的一段歷史,但通過《水俁曼荼羅》,你瞭解到的不只是故事,更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他們或許一生都被迫溺於病痛之中,但仍在努力完成自我救贖。更讓世界上更多人意識到,環境保護是多麼重要。
永遠不能忘記為綠色停留。
文/siri110
部分資料來自原一男《水俁曼荼羅》、日本環境省發佈的《水俁病的教訓和日本的汞對策》、水俁市發佈的《水俁病歷史表紙》、東京・水俁病を告発す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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