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蕭田
對於普通人而言,如果不是當年看到一篇火爆朋友圈的《疫苗之王》,幾乎不會注意到這個東三省中存在感最低的省份。
實際上,拉開時間線,吉林也曾在眾多歷史節點有過閃光時刻:
在清朝簽訂《璦琿條約》之前,吉林的版圖包括黑龍江、烏蘇里江流域,庫頁島全境,北抵鄂霍次克海,南到日本海的廣大地區,面積將近一百萬平方公里,相當於現在的五倍。
民國時期,吉林首富牛子厚花費巨資,聘請名師,招募學員創立了著名的“喜連成”京劇科班,後來的梨園大佬,包括梅蘭芳,周信範和馬連良等人,全部出自於此。
建國後,作為“共和國長子”之一,長春第一汽車製造廠是新中國第一個大型汽車製造廠,被譽為中國汽車工業的搖籃,這裡就曾誕生過新中國歷史上的第一輛汽車和國產轎車。工業實力同樣不容小覷。
然而大勢不可逆,在東北一波又一波的下崗潮中,身不由己的吉林步伐也越走越慢。
體現在個人財富上,在2020年胡潤的最新百富榜上,各省富豪競相追逐,千億身價比比皆是,而吉林首富卻以百億資產艱難擠進榜單,在34個省級行政區域中,排到200名開外。
雖然提及一個省份的存在感大多和經濟水平掛鉤,但吉林首富們的存在感也如此之低,絕非一個簡單的財富數字可以概況。
相反,長袖善舞被套路身陷囹圄、割股民韭菜逃之夭夭、良心藥變毒藥陷上市魔咒,善於玩弄資本的他們最終也被資本玩弄。
“隱形飛機”失事
範日旭的個人財富值從來沒有出現過在市面的任何榜單之上,但是公開的報道中都把他稱作吉林首富,很大原因還是源自於他傳奇的致富經歷和隱形資本大鱷的身份。
1951年,範日旭出生於長春市。早年的他當過兵,到農村插過隊,在縫紉機廠當翻砂工,開小飯館和錄像廳,都沒有太大起色。
彼時,海南開發的熱潮從祖國最南端流淌到了最北端,蠢蠢欲動的範日旭去了海南。與大多數去海南的房地產淘金者不同,範日旭扮演的是“賣水人”的角色。
那些年裡,海南的房產熱就是擊鼓傳花,有人在一樓剛籤合同,2個小時後轉手就在三樓以翻一倍的價格賣出。範日旭號準了海南的辦公熱,他的第一桶金就來自於一筆“無本買賣”:
他先去找當地一個老太太的民房,租下6間平房但是不支付租金,然後出資裝修成“辦公別墅”,高價轉租。期滿後,別墅歸老太太。範日旭從中賺得賺租金。
“老太太們”樂開了花,一筆租房能賺80萬的範日旭也笑開了顏。此後,他將這個模式不斷複製,並在其日後的商業生涯中一以貫之。
很快,範日旭就迎來了自己的“成名之役”。由於當時海南經濟較為落後,幾乎為零的交通系統根本滿足不了絡繹不絕的淘金者。範日旭就去向地方政府提申請:
我免費為你建設出租車系統,你給我出批文。
急需投資的地方政府非常樂意,而範日旭則拿著批文找到了北方一家產品滯銷的國有汽車廠,拿到了大量的汽車和優厚的賬期。
範日旭這招“空手套白狼”和牟其中輕工產品換俄羅斯飛機的運作非常相似。
在《曾經德隆》一書中,作者王世渝將範日旭這位初中還未畢業的“資本市場第一高手”,與馮侖、唐萬新等人相提並論,稱其為資本市場上的隱形飛機,“平安起飛、平安降落,雁過無痕”。
範日旭
一個吉林人在海南混的風生水起。作為吉林省最大的民營資本家,範日旭很快就收到了來自建設家鄉的呼喚。
1993年6月18日,範日旭以長順體育綜合開發集團公司和長春市體育運動委員會達成了一項協議:開發建設長春市體育館。這個當時被計劃為“亞洲最大體育館”的項目是為了迎接第六屆冬運會。
作為回報,長春市政府約定把長春市體委所使用的五塊地,交給範日旭旗下公司滾動開發,所形成利潤抵補其在五環體育館的投入。此計劃如能實施,範有望收穫至少3億元利潤。
然而體育館立項之後,長春市提出用別的土地置換,於1998年完成了兩塊地的置換。等到了2000年體育館建成交付之後,另外3塊地卻突然被告知“20年內不能開發”。
彼時,範日旭是東北資本市場上叱吒風雲的人物,坐擁吉林省知名的金融平臺——泛亞信託公司,控制七家公司。長袖善舞之際,他的資金鍊也處於緊繃狀態。
在授意之下,範日旭可以暫時發債5000萬元幫助企業渡過危機。然而從市場中摸爬摔打的範日旭被烙下了時代的鮮明特徵:
善於鑽營、善於鑽空子。
從1999年至2001年,範日旭旗下僅白航公司和長順公司就通過泛亞信託發行了3億多元債券。
最終,範日旭精心編制的泛亞系,在一沓厚一百多頁的刑事判決書上土崩瓦解。
2011年末,吉林省高院以非法吸收公眾存款、欺詐發行債券、虛報註冊資本、單位行賄判處其有期徒刑10年。
不過,當年因眾多問題而被清理出歷史舞臺的信託公司中,唯有泛亞信託得以存留,如今這一塊估值數十甚至上百億元的信託牌照成了一塊香餑餑,引來了強龍垂涎。
自2006年停業整頓至今,泛亞信託爭奪戰已經僵持了數年。2018年,範日旭刑滿釋放,不願意輕易放手的他,晚年又陷入了泛亞信託最終歸屬的“謎題”之中。
A股勝利大逃亡
範日旭的資本神話中糾纏著複雜的官商關係,他曾因此成為吉林省政府官員的“座上客”和尋資維穩的“救星”,也因此淪為“階下囚”。
猶如昨夜星辰,範日旭最終隕落在曾經讓他風光無限的黑土地上。然而,吉林另一位富豪呂永祥卻及時抽身守住了自己的財富。
2020年2月,融鈺集團實控人發生變更,資本市場大名鼎鼎的中植系掌門人解直錕成為其新的實控人。
抄底融鈺集團,中植系將如何利用其慣用手法進行資產騰挪還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經過數次的“忽悠式”重組、一系列“概念炒作”、突發“假央企”事件,股價持續崩塌,融鈺集團這塊“燙手山芋”終於是甩出去了。
融鈺集團2015年更名前叫永大集團,當時的股價處在最高位68.27元,實控人呂永祥及家族在集團一股不留一人不剩,瘋狂減持和退出,一時驚呆投資市場。
和中國許多的傳奇富豪相比,呂永祥的致富經歷略顯平淡無奇。
呂永祥
1957年,呂永祥的父親被打成“右派”,雖然家庭遭遇巨大變故,但是呂永祥依舊勤奮努力,作為一個“等外公民”,呂永祥還是考入吉林化工技校儀表專業,後被分配到吉化公司儀表車間調試班。
1984年,辭職後的呂永祥和張鴻閣等五人一起承包了九站無線電廠,短短十幾年時間,這家小破廠就已經舊貌換新顏,後成立了吉林永大有限公司。
永大的前半段發展勢頭很猛,到了2011年10月,完成股份改制的永大已經是我國最大的永磁電氣產品研發生產基地,並遠銷敘利亞、蘇丹等國家地區,也是在這一年,永大在深交所中小板掛牌上市。
當年,呂永祥上市的目的很單純,“當初謀求上市是因為公司研發資金短缺。”當時他帶領團隊研發高壓端永磁開關產品,一臺實驗用樣機就需要幾百萬元的投入。
然而不管是研發還是業績,永大集團並沒有因上市而變得更好。相反,公司淨利潤逐年下降,每年降幅超25%。
此時的呂永祥沒有選擇“掙扎求生”,而是開始琢磨套現離場,在此之前,他主要做了兩件事,一是高分紅,二是高送轉:
按持股比例來計算,永大集團的高分紅其實就是給自己分紅;按當時的資本市場套路而言,高送轉就是為了拉股價高位減持。
經過一系列的資本手段推高股價後,2014年10月18日,呂永祥家族股票3年鎖定期結束,推高的股價正好配合大股東離場。
呂永祥和他的妻子蘭秀珍及兩個子女一同持有這家上市公司71%的股份,加上收購的撫順銀行9.3%的股份一概不留。
最終的結果是:呂氏家族通過大宗交易平臺減持及股權轉讓方式,套現67.64億元。在多次減持後,呂永祥也於2015年6月23日辭去了公司董事長總經理、董事會董事等一切職務。
也是在這一年,呂永祥家族以財富75億元位列《2015胡潤百富榜》第453位。永大集團也被稱為A股“勝利大逃亡”典範公司。
2016年11月8日,易主之後的永大集團將公司名稱變更為融鈺集團股份有限公司,開始籌劃向科技和金融板塊轉型,近年來都未見太大起色。
在吉林的富豪圈裡,呂永祥雖然從未登上首富之位,但是憑藉早些年打拼積累下的財富常年佔據著“老二”的位置。從財富的增值上看,守財是自身選擇無關他人。但從商業的角度上來說,這也讓其幾無翻身的可能。
無法圓的上市夢
老船長看見金銀島跳上了岸,繼任掌門又是搶佔金融、又是涉水科技最終觸礁灌水,此時,神秘的中植系入主並非看中這家公司未來的前景,後者更在於融鈺集團作為上市公司的身份。
造化弄人的是,上市公司的“殼”卻是當下吉林首富修淶貴一直揮之不去的“痛”。
2019年7月24日,吉藥控股的一紙公告宣告了修正藥業的“借殼”失敗,上市夢再次破碎。從2004年開始,修正藥業就陸續傳出借殼上市、港股IPO的消息,但最終都是“只聞樓梯響,不見人下樓”。
和許多藥企家族不同,修正藥業創始人修淶貴並非是醫藥行業出身,而是一位人民警察。
1954年出生的修淶貴,在修家“榮華富貴春”五個兒子中排在老四。文革結束後,他在家憋了一年,考上吉林大學法律系,畢業後分配到當地的一個公安局工作。從環城公社派出所到交警隊,再到基建隊隊長,修淶貴在警局呆了20多年。
1995年,通化市進行國有企業體制改革,製藥企業打破了國家控制的單一模式,可以承包給個人。也是這一年,通化市醫藥局的領導找到了他,提出通化醫藥研究所製藥廠要對外承包,問他願不願意接手。
在一本帶有自傳性質的書籍《正道》中,修淶貴披露藥廠當時只有20多萬的固定資產,卻有400多萬的外債。
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當年5月9日,修淶貴真就接手了。
剛過人高的院牆,低矮的平房,兩扇斑駁破爛的大門,院子內雜草叢生,牆角的旮旯裡堆滿了陳年的垃圾,這家像極了“垃圾回收站”的製藥廠卻沒有阻擋住修淶貴。
他向銀行借30萬貸款想大幹一場,然而銀行突然變了卦,認為修淶貴不懂藥,肯定沒有能力償還。沒辦法,修淶貴回家拿了5萬元積蓄先給大家發工資,把廠子轉起來。
生產是恢復了,但賣什麼是個大問題。修淶貴扒拉著製藥廠一共可以製作的6個品種的普藥,經過研究後,把唯一符合重新啟動生產的標準的天麻丸作為突破口。
修淶貴
當時,市面上的天麻丸雖然價格低,但是偷工減料問題也非常嚴重。修淶貴以此為契機,用優質低價的真貨供應市場,很快,藥廠的大門被訂貨、等貨的經銷商堵得水洩不通。1995年底,藥廠400多萬的外債已全部還清,除去納稅,最後的利潤還有100多萬元。
1996年初,修淶貴又從北京一位專門鑽研肝藥的資深專家手中求得一劑治肝病的良方。在軟磨硬泡下,老專家終於同意合作推出“太和聖肝”。當年實現產值3700萬元。1997年,銷售額突破了1億元。
有一個值得玩味的小細節,在主推這款藥品時,修淶貴向廣告商提出,按銷售收入進行廣告分成。廣告商的業績好不好,直接與營收成效掛上鉤。如此重視銷售,直到今天,修正還有“10萬員工8萬銷售”之稱。
廣告營銷策略奏效之後,修淶貴在1999年花300萬元在央視做了一年廣告,那個著名的“胃痛,就用斯達舒”的廣告,一下子就讓全國人民記住了這家企業。
後來,修正又請來張豐毅、孫紅雷做廣告代言人。有段時間,修淶貴自己也上電視做廣告,“良心藥、放心藥、管用的藥”廣告,就是他說的。
2000年到2003年期間,修正藥業每年複合增長率高達1876%,2010年的時候,僅僅因為斯達舒這個單品銷售額就已經達到了33億。
修正藥業的不斷壯大,讓修淶貴以55億元的身家登上《2007胡潤百富榜》,成為吉林首富,並多年雄踞吉林富豪榜第一名。2019年,修淶貴、李豔華夫婦以205億元的身家位列全球富豪榜的792名。
然而翻開這家藥企的另一面,先是商業行賄被曝光,緊接著又因為“毒膠囊事件”成為眾矢之的,再到投資的6、7家P2P平臺先後暴雷。天眼查顯示,其涉及的法律訴訟高達上百條。
顯然,基於以上種種原因,上市之路必然不會延續在經營上的順風順水,這也就不難理解為什麼早在2003年就已經完成了股份制改造,卻始終無法修得正果。
誰能料到,1978年,在全國經濟總量排名前十的城市,東北還佔據四席。來到本世紀初,“共和國的長子”卻成了振興的代名詞。
從沉默到崛起,又從輝煌到落寞,到底是什麼讓曾經驕傲的東北如此一蹶不振?或許,我們能從這三位“玩弄資本,嗆水自溺”的吉林富豪身上看到些許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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