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初，迪拜國際機場人潮洶涌。迪拜旅遊局發佈的統計顯示，2019年這座世界上最繁忙的機場之一，客流量達到近9000萬人次，每天約20多萬。隨著世博會即將召開，近年來試圖擺脫對石油的依賴而大力發展“非油”經濟的阿聯酋已經走在了快速道上，從政府到企業，以至於在免稅店工作的普通員工對即將到來的一年都信心滿滿。
△2020年1月總檯記者王威在迪拜機場報道
而短短幾個月後，迪拜國際機場完全關閉，中東最大的航空公司阿聯酋航空停航，在隨後的幾個月時間裡，這家曾以現金流充足為傲的航空公司，開始了全員降薪，緊接著不得不大規模裁員。
△2020年5月總檯記者王威在完全關閉的迪拜國際機場報道
臨近年底，隨著疫情在許多中東國家趨向穩定，迪拜國際機場旅客數量逐漸開始恢復，迪拜機場免稅店如常舉行了店慶並推出了大規模的優惠活動。
△2020年12月迪拜機場免稅店舉行店慶（圖片來自當地媒體）
但是隨著倫敦封城，許多中東國家再次封閉邊境，中東各大機場的航班大規模減少，巨大的不確定性再次籠罩在所有人心頭。
△2020年12月沙特吉達阿卜杜勒-阿齊茲國王國際機場航班大幅減少，旅客難掩憂色。（圖片來自當地媒體）
迪拜國際機場只是2020年中東國家的縮影之一，這一年中東國家在各方面尤其是經濟上遭遇了數十年一遇的“艱難”，油價暴跌和新冠肺炎疫情對中東尤其是海灣國家經濟形成了巨大沖擊，根據世界銀行的數據，該地區（包括所有阿拉伯國家和伊朗）的經濟表現將是1978年以來最糟糕的。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的報告則顯示，2020年中東經濟的下滑幅度超過了2008-2009年的全球金融危機，以及2014-2015年的上一次油價大跌。但是，最新的數據顯示，進入2020年3季度，除了黎巴嫩之外，所有中東國家經濟都開始恢復，儘管尚存在許多不確定性，中東尤其是海灣國家經濟展現出了強大的韌性。
△阿聯酋迪拜天際線（圖片為總檯記者拍攝）
低油價與疫情雙重打擊下中東國家經濟跌幅巨大
2020年初油價暴跌對中東尤其是海灣國家經濟形成了巨大沖擊，即使在被迫減產後，油價也繼續低迷，使得中東產油國收入大減。緊接而來的疫情，對中東的各行各業更是形成了全面打擊，阿聯酋等國近年來大力發展“非油”產業，但在疫情中近年來發展勢頭良好的旅遊服務業遭遇重創。
△中東國家2020實際GDP預測（圖片來自牛津經濟研究院網站）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發佈的《中東和中亞地區經濟展望》報告顯示，中東和中亞國家2020年國內生產總值（GDP）預計下降4.1%以上，比4月時的預測進一步下滑1.3個百分點。石油出口國所受到的經濟衝擊最為嚴重，當前油價比疫情前跌去了40%，造成很多中東國家的收入銳減。這一現象也表明，雖然諸多產油國一直在推動經濟多元化，但是成果有限。
沙特是中東最大的經濟體，上半年經濟尤其是在二季度整體下滑明顯（一季度下降1%，二季度下降7%）2020年第二季度，該國國內生產總值（GDP）同比實際萎縮7%——石油經濟同比萎縮5.3%，非石油經濟萎縮了8.2%，失業率升至15.4%。儘管官方提供了多項補貼，但消費降幅還是達到了兩位數。IMF在6月份預測，2020年沙特的經濟將萎縮6.8％，是自1980年代石油供過於求以來的最差表現。但到了10月，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修正了其預測，預計沙特經濟2020年將萎縮5.4％，然後在2021年實現3.1％的增長。
△沙特利雅得阿卜杜拉國王金融城（圖片為總檯記者拍攝）
阿聯酋中央銀行最近發佈報告稱，主要受疫情影響，阿聯酋2020年的經濟下滑將比最初估計的還要嚴重。該報告預計，2020年阿聯酋國內生產總值（GDP）將萎縮5.2％，而此前的預測為下降3.6％。這個阿拉伯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的國內生產總值（GDP）在一季度收縮了0.8％之後，二季度下降了7.8％。
△阿聯酋央行（圖片來自網絡）
經濟整體下滑，使得海灣國家財政狀況惡化。根據國際評級機構標準普爾的報告，2020年海合會成員國（沙特、巴林、阿曼、科威特、阿聯酋和卡塔爾）政府財政赤字預計將超過1800億美元，創歷史新高。其中科威特2019財政年度預算赤字已經增加了69％，達到56.4億第納爾（合184.8億美元），據科威特政府估計在2020財政年度，預算赤字將翻一倍以上，達到140億第納爾（458.6億美元）。而阿曼則可能會出現自2016年以來最大的預算赤字，穆迪投資者服務公司（Moody's Investors Service）在2020年對該國的主權評級下調了兩次。
2020年三季度中東國家經濟指標大幅反彈
時至年末，阿聯酋迪拜的世界貿易中心人潮涌動，一年一度的海灣信息技術展在這裡舉行。來自全球60多個國家和地區的1200家公司的代表參展。作為重要航空樞紐的迪拜國際機場客流量也在逐月增長。
△2020海灣信息技術展（圖片來自當地媒體）
儘管在上半年中東國家經濟普遍下滑嚴重，但是從三季度開始，該地區除了黎巴嫩之外的所有國家都出現了正增長。領先的重要經濟指標之一採購經理人指數（PMI），在許多國家從7月份開始觸底反彈，目前已經大多進入景氣區域，顯示經濟已經開始復甦。這在沙特表現尤其明顯，該國的採購經理人指數（PMI）實現了非常典型的V型反轉。
△2014-2020採購經理人指數走勢圖，藍色為沙特，紫色為阿聯酋（圖片來自牛津經濟研究院）
另一個令經濟學家感到鼓舞的數據是人員流動性恢復，該數據採用手機GPS定位變化來顯示手機持有人訪問不同位置（包括工作場所和購物中心）的次數。數據顯示，到11月大多數中東國家的人員流動性已顯著恢復。由此也相應帶來了消費的部分恢復。PMI、人員流動性和商業零售等數據均表明，中東國家經濟正在出現強勁反彈，在經濟各部門中製造業和貿易等部門的復甦可能比旅遊服務業復甦的勢頭更強。
政府主導控疫情 保民生
儘管政治體制各不相同，但許多中東國家在疫情初期都採取了封城、宵禁、強制要求戴口罩等措施，同時，相對於歐美的民眾，中東國家民眾普遍對政府的措施還算配合，不存在公開反對戴口罩之類措施的群體。雖然許多中東國家疫情在下半年也也出現了一定程度的反彈，但疫情總體可控之下，逐漸放鬆防疫措施是各國經濟活動恢復的一大原因。尤其是一些國家如阿聯酋積極與中國合作，批準並將疫苗大規模投入使用，更是大大恢復了國民抗疫成功的信心。
△阿聯酋迪拜商場入口處的體溫監控設備（圖片來自當地媒體）
此外，中東多國政府持續推出穩經濟、保民生政策措施，通過減免稅費、補貼困難人群、扶持中小企業等方式，幫助衛生、旅遊、航空等受影響較大的行業儘快恢復，這是各國經濟開始恢復的另一大原因。11月底，阿聯酋政府宣佈改革現行商業公司所有權法，取消了在境內註冊公司必須由本國國民作為股東持股的要求，並準許多個行業向外國投資者開放，以吸引更多外國投資。迪拜政府10月底推出5億阿聯酋迪拉姆（1美元約合3.7阿聯酋迪拉姆）的經濟刺激計劃，加大力度減免各項費用，全力幫助旅遊業、零售業、外貿和物流服務業等相關企業渡過難關。這是迪拜今年第四次出臺經濟刺激計劃，資金投入總額已達68億阿聯酋迪拉姆。
△恢復正常營業的迪拜商場（圖片來自當地媒體）
沙特10月初推出新措施，通過降低開發商及購房者的稅費，刺激房地產業加速恢復。沙特此前出臺的多項經濟刺激計劃包括為企業提供無息貸款、電費折扣、貸款延期及政府擔保等，也正顯露積極成效。沙特政府還宣佈實施削減公共支出、取消部分補貼在內的財政緊縮政策，試圖加強公共財政的可持續性。
摩洛哥持續推進實施“恢復計劃”，重點加大對製造業等產業部門及中小企業的扶持力度，努力創造就業崗位、維持民眾收入來源。以色列推出的“經濟安全網”計劃已實施一個多月，為受疫情影響的個人和企業提供了多項救助，極大推動交通、住房、旅遊和高科技等行業加速恢復。約旦政府12月初宣佈加大對受疫情影響嚴重行業的資助力度，其中包括將為旅遊業提供約合2800萬美元的無息貸款。
中東經濟恢復有望但存在不確定性
目前，許多經濟研究機構普遍預測，2021年中東經濟增長將達到3%上下。但是，這些做出預測的機構也普遍認為中東經濟的恢復還存在很多不確定性。
儘管海灣地區主要產油國之前幾年就一直在推動經濟多元化，力圖減小對石油經濟的依賴，而且疫情反過來也可以成為推動這些國家經濟轉型的契機，但這些都還難言立竿見影。對於中東產油國來講，要談經濟恢復，首先不可迴避的因素還是油價。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的報告認為油價不會很快大幅反彈，預計2021年油價將在40至50美元/桶之間。油價是石油出口國經濟恢復增速的最重要因素，特別是沙特、伊拉克、伊朗、阿聯酋、巴林和科威特等國。油價若維持在40至50美元/桶，則遠低於沙特平衡預算所需的範圍。油價能否上升，最重要的原因是需求能否上升，這又直接取決於世界各國疫情控制的進度和經濟恢復的程度。而目前來看，中東主要的石油買家中，中國情況不錯，而歐洲就難言樂觀。
△沙特煉油設施（圖片來自當地媒體）
12月14日，石油輸出國組織(OPEC)發佈報告表示，因一些國家重新實施封鎖措施，且其中一些措施可能會延長至2021年，2021年全球石油需求的反彈速度將慢於之前的預期，預計2021年石油需求將增加590萬桶/日，至9589萬桶/日，增幅較一個月前的預測減少了35萬桶/日。
其次，中東地區安全局勢仍然不容樂觀，尤其美國總統特朗普在本屆任期將滿之際決定大舉從中東撤軍，無疑將為中東地區安全局勢增加很多變數。近期伊朗核科學家遇刺、沙特吉達港油輪遇襲、阿富汗恐怖襲擊不斷等事件，不斷提醒所有人中東安全局勢在2021年不是沒有更加惡化的可能。
△總檯記者李健南在伊朗核科學家法克裡扎德遇刺現場採訪
總部位於荷蘭的安卓信用保險集團最近發佈報告稱，2021年和2022年，中東地區的經濟增長率有望分別達到3.6%和4%，其中大部分將由非石油經濟推動。教育、信息通信、金融科技、製藥和可再生能源等產業是最有希望推動經濟增長的領域。這是比較樂觀的預測，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的預測則相對悲觀，IMF在報告中表示：“鑑於長久存在的脆弱性，從現在起算的5年後，該地區的國家GDP增速可能仍要比危機前低12%，要完全恢復預計將花費十年以上時間。”
監製丨穆莉
製片人丨王威
記者丨王威
編輯丨尹惠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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