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7日,歷時五年拍攝而成的紀錄片《中國》在湖南衛視、芒果TV同步開播後,總導演李東珅時常被媒體問起何時有了拍攝這樣一部歷史紀錄片的想法。總撰稿鄧建永翻出了日記,發現那一天是2015年4月底。
“當時我和他打電話,說了兩件事,一是《河西走廊》要在央視播出,二是我想拍一部紀錄片叫《中國》。”李東珅回憶,《河西走廊》播後,網友評價它是“半部中國史”,他這才有了“能不能做一部中國史”的想法。當年5月21日,主創團隊寫下第一個《中國》文稿。但直至5年後的歲月,這部12集的紀錄片才得以與觀眾見面。
截至目前,《中國》已播出5集,網絡點擊量超過8000萬次,豆瓣評分高達8.5分。
影像化的中國“通史”
紀錄片《中國》的誕生,與高分紀錄片《河西走廊》關係密切。總導演李東珅曾是《河西走廊》的總製片,而主創團隊也幾乎是原班人馬。“在做《河西走廊》的時候,我們找到了一個歷史類紀錄片的破題思路,在選擇故事的過程中,河西走廊在當時歷史時期對中原王朝產生影響的人和事,構成了選題的維度。”李東珅說。就這點上看,《中國》的破題之法一脈相承,那就是用不同歷史朝代的人和事,去闡釋中國何以成為今天的中國。
在紀錄片每集片頭,一扇銅釘上印有“中國”二字的紅色大門緩緩推開,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中國”浮現在眼前。紀錄片以時間為序,第一季勾勒出春秋至盛唐的歷史圖譜。而“人物”成為這部紀錄片的關鍵線索。
第一集《春秋》以老子的“道”與孔子的“儒”開篇,這是中國思想的原點。第二集《眾聲》,墨翟、孟軻、莊周相繼登場,詮釋何謂“百家爭鳴”。到了後面的《洪流》《一統》《天下》,時序更是從秦漢一路延伸,勾勒出大一統國家的歷史脈絡。“中國是一個什麼樣的概念?它是大一統的、多民族國家。紀錄片就是要找到維持中國民族大一統、文化不斷流的兩根支柱,即主流思想與國家制度。”李東珅說。
實際上,身為理科生,總導演李東珅在很長時間都是個“歷史盲”,直到他讀到黃仁宇的《萬曆十五年》與錢穆的《國史大綱》。“這兩本書對後來的我影響很大,《國史大綱》前言中講,當信任何一國之國民,尤其是自稱知識在水平線以上之國民,對其本國已往歷史,應該略有所知。中國人歷來重視讀史明智,我也希望紀錄片《中國》,是一部影像化的中國‘通史’,是瞭解歷史發展的簡明‘大綱’。”
寫意的美學風格
播出即將過半,紀錄片《中國》的美學風格成為熱議話題,不少觀眾用“電影質感”予以評價。可以發現,《中國》裡幾乎沒有實景鏡頭,不論是孔子、老子還是漢武帝劉徹,都由演員扮演,並進行情景再現。其中很多重要的人物的扮演者,都由北京人藝、國家話劇院的老戲骨擔綱,另外也可見汪涵、於朦朧、賴雨濛等熟面孔。主持人周濤、何炅則同時為紀錄片配音。不僅如此,全片的故事節奏還很慢——紀錄片全程以50格拍攝,所有鏡頭全部放慢一倍速度。
對主創團隊而言,這些都是很冒險的決定。幾年前拍《河西走廊》時,團隊利用了延時、航拍空鏡等手段,效果不錯。拍《中國》時,主創也曾委託一個俄羅斯的航拍團隊,拍攝了部分空鏡,但最終一個都沒用上。李東珅笑言,當《河西走廊》裡的“情景再現”被視作成功時,自己在此後的拍攝中卻產生了逆反心理,“很多人說,你把紀錄片的情景再現都拍得這麼好了,幹啥不拍電視劇呢?我始終覺得,電視劇和紀錄片應該是兩套審美邏輯。”
於是,《中國》裡採用的“再現扮演”是“去劇情化”的。演員沒有臺詞,導演放棄搭建宮殿樓宇,放棄表現細節,放棄對白。鏡頭中出現大量全景畫面,去呈現無論古今人們都共通的狀態:吃飯,喝水,飲酒;讀書,寫字,思考;聚會,爭論,出行;悲傷,喜悅,興奮;徘徊,震驚,憤怒……
在視覺上,《中國》由指導過《芳華》《老炮兒》《我不是潘金蓮》的電影攝影指導羅攀掌鏡,勾勒出娓娓道來的電影質感。“可能聽起來有一些奇怪,我的方法就是:一定程度上破除‘真實’感,強化假定性。”羅攀說,自己並不在乎建構完整的歷史場面,甚至也不願搭建哪怕一個完成的院落,或者房子。他舉例,劇組在攝影棚拍攝秦國和漢朝宮廷的歷史還原,除了必要的道具,比如床榻,座椅等,基本完全放棄搭建任何空間結構的東西,讓原本需要有結構的地方完全處於黑暗之中。“所有的歷史場景,彷彿一幅幅卡拉瓦喬的油畫。隱秘在黑暗中的所有細節,依靠觀眾自己的想象和意願來完成。”
“《中國》的美學風格是寫意的,它就像一個京劇舞臺。一堵高牆,就是一座城池。一扇大門,就是一座宮殿。一面壁畫,代表了敦煌盛況。一座屏風,隱喻著一個盛唐。”李東珅舉例,當秦始皇在宮殿裡思考時,身後有個屏幕亮起來,驚濤駭浪,寓意他心中波濤洶涌;再如第12集《盛世》結尾處,李白、杜甫、孔子、孟子、莊子、荀子等人物都彙集在一個唐朝的大聚會裡。這是詮釋“盛唐氣象”的假定性歷史空間。“在這部片子裡,我們只留下些影子,好像就是把攝影機放到幾千年前的街邊,隨機地留下一些影子。”
據悉,《中國》總共將有三季。第二季將從盛唐一直講述到當下;第三季則回過頭追溯至夏商周上古三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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