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頭母豬不被安排成為母親,那它將割捨掉原本的身份,把生殖系統中的關鍵單元以腸之名端上餐盤。
這就是豬生腸,它曾經是生命的通道,如今是誤會的根源。
它晶瑩、剔透、豔麗,有果凍的柔軟色調,也有布丁的鮮亮光澤。這條賞心悅目的腸擺在面前,一股聖潔的感觸從心底湧過,這是豬的造化,也是人的福祉。
“想象不到豬的消化系統裡還有如此的景色!”
第一次看到豬生腸的佳麗在廚師的阻攔下端起了這份腸,她要用鏡頭記錄美,人與腸、欲與念,在落日餘暉中相得益彰、畫蛇添足。
和粗糲的豬大腸不同,它緊緻、白潔、光亮,沒有無法無天的褶皺,也不存在萎靡困頓的堆疊,它亭亭玉立,它鳳舞九天,它是下水裡冰清玉潔的公主,也是傲氣長存的少爺。
它任重道遠,它老驥伏櫪,它承受過讓生命成為可能的重擔,它輸卵、它孕育,它是豬的希望,也是人的未來。
以腸之名,第一位廚子是詩意的。他浪漫又穩健,只有這樣的性格才能在殺豬後發現那條珍珠般的生命之路。
他捧起這條截然不同的腸,和發現了糖的孩童一般跳舞、呼叫、哭泣,他雙手託舉向太陽跪下,以眼淚和母親的名義,宣告一根傳奇的誕生。
他選擇了爆炒,大油、大火、大辣椒。
夾起一塊生腸,鮮嫩、Q彈、爽滑,從未有過的迤邐在翻湧起唾液的口中浸潤、跌宕,緩緩滑入食道,墜入無邊的夢境,一股生命的氣息在體內綻放,你讚不絕口,你容光煥發。
你感嘆在11月的深圳品嚐到了夢幻,那是酥脆和爽口的味道,每一聲臼齒研磨後的脆響,是夢在嘴裡碎掉的聲音。
在長久的歲月中,人們忘卻了它本來的身份。
這也許並不重要,生活滾滾向前,瞭解真相等於失去樂趣。
我們越來越不刨根究底,越來越不順藤摸瓜,我們隨著時代浪潮前行,絕不回望,把過去丟棄在註定被遺忘的回憶之海。
用講究的蘭花指夾起一段油炸生腸,細細品咽,喜笑顏開。陽光正好,青春年少,這正是吃豬生腸的好時光。
它曾經作為器官孕育生命,現在它又作為食物讓生命得以延續,它是悲壯的、熱烈的,它配得上生腸這個名字。
其實,豬生腸是一副完整的母體器官,雖然看似腸道,其實它由兩端彎曲的輸卵管,和中間較粗的子宮構成。
流入市場的生腸大多屬於閹割後尚未發育的小母豬,所以子宮很小,狀如管道。如果偶遇寬厚巨大的生腸,不用介懷,它來自多次懷孕的老母豬,它有它的醇厚和溫情。
相較於雛豬生腸未經人事的爽滑,老豬的這副器官味兒更衝,皮更厚,需要大力含,狠狠咬,才能咀嚼出那飽經滄桑後的無奈、深沉與醉人。
老母豬就像一本席慕蓉的書,需要恬靜安然的心態才能體會到那一份真摯的味道。
在快餐時代,奮力前行的人們請停一停,在路邊那個開了15年的小店點一份豬生腸吧,生活從不停留,但你可以讓自己等一等。
豬生腸含有天然荷爾蒙和胎盤素,具有美容養顏,滋陰潤燥之功效。
善於煲湯的廣東朋友自然不肯放過這一頂級的屬性,洗淨、切段,加白水放置砂鍋,半晌功夫,一鍋濃稠的生腸湯炮製而成。
宛如過往的愛恨全部溶解至混沌,一股濃郁的異香蒸騰而出。飲湯思源,就著蘸水中和調味,五味雜陳,心頭豁然開朗,兩行熱淚從臉頰滑落,覺得生命誠可貴,生腸價更高,若有老母豬,師傅請爆炒。
地道的廣粵食客就好這一口原味,或煲湯或白灼,去偽存真。
經滾水燙過後塑形成更加美麗的捲曲,裝盤而出,嬌嫩、晶瑩,讓人捨不得吞嚥,想用唇去親吻,用舌去舔舐,想讓師傅違背自己的信念來個三分熟。
人們也中意更世俗的形態,用滷製或爆炒這樣的方式來烹飪老百姓自己的生腸。
還是那句源遠流長的老話:大油,大火,大辣椒。
省港地帶,生腸滷串可謂燒臘界頭牌。好吃的滷生腸不僅在於是否足夠爽脆,還在於其騷味的殘留,不能倒胃口,也能讓它完全不倒胃口。
在騷與不騷之間取平衡之道,又純又欲,又賤又雅,這才是致勝的法門和留客的關鍵。
清洗過程需把細,煮制時間精準到秒。
原本白花花的生腸在滷水醃製和些許橙色浸染後呈現誘人的色澤,這條生命通道儼然成為一尊藝術品,它應該刻碑立傳,用20米的雕塑挺立在某個美食廣場的中央,成為腸之大者。
它的美味令人無法把持,面對記者的採訪,紅衣男孩搖頭咀嚼滿臉沉醉,唇齒生香,難以形容的美味,多說一句都是浪費。
我對生腸的記憶只存在於那年出差的短暫經歷,帶我進食的那位朋友早已北上撈金,碗中的生腸變滷煮中的肥腸,唯有我還對它魂牽夢縈。
“有機會再飛去吃一次,就當找回原來的自己。”
他在電話裡這麼跟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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