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小雪封山，大雪封河。”小雪節氣過後，每年陽曆的12月7日前後是二十四節氣中的第二十一個節氣——大雪。大雪是入冬之後的第三個節氣，標誌著仲冬時節的正式到來。《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說：“至此而雪盛也。”大雪的“大”指的是天氣更冷，降雪的可能性比小雪時更大，而非降雪量一定大。
隨著冷空氣的頻頻造訪，大江南北大都進入寒冬狀態，北方的雪景尤其壯美。正如毛澤東著名的《沁園春·雪》這首詞所描寫的：“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朗誦：劉建華
圖/李海波攝
朔風雕玉樹
漫山放瓊花
易子云
一陣陣凜冽的寒風，吹枯了萋萋離離的原上草，掃盡了蓊蓊鬱鬱的樹上葉，催謝了金光燦燦的園中菊。一年二十四個節氣，像走馬燈一樣，一個接一個，又轉到了冰清玉潔的大雪時節，大雪到了。
大雪，是冬季的第三個驛站，時值仲冬，北疆已真正踏上了“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旅程。抬眼望去，天地之間，銀裝素裹，萬物塵封在白色的棉絮之下，沒了蟬鳴蛩嘶，沒了蜂飛蝶舞，沒了鶯歌雀唱。“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靜了山巒，靜了草原，靜了樹林。偶見攀爬在榆樹上的地錦的紫紅色葉子，給這瓊玉般的世界平添了幾分喜氣。
古人是這樣解釋大雪節氣的：“大者，盛也。至此而雪盛也。”到了這個時節，雪往往下得大，範圍也廣，故名大雪。雪花飛舞是上天賜給萬物生靈的禮物。漫天的飛雪混沌了天地，浪漫了人間，美化了山川。一時間，世界變成了俏麗的純白。
說到雪，不禁想起劉義慶在《世說新語》中的一段文字：太傅謝安在一個寒冷的雪天舉行家庭聚會，給子侄輩的人講解詩文。不一會兒，雪下大了，太傅高興地說：“白雪紛紛何所似？”他哥哥的長子謝朗說：“撒鹽空中差可擬。”另一個哥哥的女兒謝道韞說：“未若柳絮因風起。”太傅大笑起來。
故事中，謝安無疑是啟發式教育的高手。至於把雪比作鹽好呢，還是比作柳絮好，那就見仁見智了，老到的謝安，才不會說破呢。我們不妨這樣假設，如果你在南方，雪花紛飛，輕盈，柔軟，像鵝毛一樣，蓬蓬鬆鬆的，落地無聲，用柳絮來比喻較為形象。如果你在北疆，那雪大多是細碎的顆粒，擲地有聲，很堅實，踩上去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用鹽來比喻，倒有幾分相似。
冬日，萬物凋零，總是給人一種陰沉僵硬的感覺。這時，只有白雪徹底改變了這一切。雪是大地的美容師，一日之內，一夜之間，白雪皚皚，飛珠濺玉，使大地萬物，潔白無瑕，素雅美麗，有了千般嫵媚，萬種風情。無數文人墨客，搜盡了華美的詞句，來描繪白雪的風彩。“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千峰筍石萬株玉，萬樹松羅萬朵雲”“旋撲珠簾過粉牆，輕於柳絮重於霜”“不知庭霰今朝落，疑是林花昨日開”“長天遠樹山山白，不辨梅花與柳花”……你看，文人筆下的雪夠美麗吧！
詩情畫意，雪花如玉，飄飄灑灑，彷彿紅塵中最美的初見，又似歲月中最美的沉澱。看雪花起舞，聽朔風呼嘯，憶陳年舊事，思好友故交，也是很愜意的事兒。大書法家王羲之在一場大雪初霽的時候，展開信箋，給友人寫道：“快雪時晴，佳，想安善。”這簡潔的八個字，就是著名的《快雪時晴帖》，意思是，大雪時節，天氣晴好，我想你也過得安逸美好吧！他飽蘸著這美好的心情，一揮而就，成了千古一絕的墨寶。
有時候，你不佩服古人那種對學問的孜孜以求的精神，是不行的。據說，孟浩然在大雪天裡，騎著毛驢，冒著風雪，到灞橋上去尋找靈感。王安石也曾踏雪尋梅，見到的梅，是白的，雪，也是白的，天地間一切都是白茫茫的，他不得不感嘆：“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這時雪和梅似乎已難分彼此了。這不是雪，雪沒有香味；這又是雪，因為它分明有雪一樣的清冷與純淨。
當然，此時若有數枝紅梅，那一定又是另一種味道了。《紅樓夢》中“琉璃世界白雪紅梅”一節寫道，“寶玉走至山坡下，聞到一股寒香拂鼻。回頭一看，恰是妙玉那邊櫳翠庵中，有十數枝紅梅，如胭脂一般，映著雪色，分外顯得精神，好不有趣！”白雪紅梅，相映成趣，著實可愛。踏雪尋梅，尋的是一種雅趣，尋的是一種心境。箇中滋味，筆墨怎能說得透呢？
是的，雪是招人喜愛的。尤其是乾旱少雨的北疆，降雪就是降水，“瑞雪兆豐年”嘛！每當小雪節氣之後，人們總是說“小雪到大雪，必定要下雪”，期待著有一場雪的飄落。對農民來說，期盼的不止是雪，更是歡樂和希望。“冬雪像棉被，小麥枕雪睡”“冬雪下三場，來年多打糧”。雪下得多，下得大，預示著小麥不缺水，可以保證來年大豐收。
對孩子來說，不懂得雪對莊稼的重要，只知道有雪的冬天才是冬天，才有趣，才熱鬧。下雪了，可以堆雪人，可以滾雪球，可以打雪仗，還可以和小夥伴們一起捉麻雀。雪天比雨天好，即使摔了一跤，起來拍一拍，仍然是乾乾淨淨的，可以接著參與自己喜歡的遊戲。
雪天的確美好。雪花像是從空中撒下的花瓣，又像輕盈的蝴蝶，或盤旋，或飛舞，或墜落，飄飄悠悠，朦朦朧朧，不由得讓人們浮想聯翩，編織成美麗的童話。白雪公主悽美的故事，打動多少孩子的心。我常常想，如果沒有那七個小矮人的保護，結局又是怎樣呢？
朔風雕玉樹，漫山放瓊花。這大雪時節，最美的就是雪。雪美在純潔，美在乾淨，美在有詩和故事。
圖/李昊天攝
天上飛瓊至
人間妝新景
華麗
天上飛瓊至，人間妝新景。
一覺醒來，房屋白了，樹木白了，大地白了，裸露在外的一切全白了。一場大雪，就這樣悄無聲息地來到了我們身邊。
窗外，昨天還裸露著的枯枝瘦葉，被天公抖落的“瓊英與玉蕊”包裹得豐滿柔潤起來；舉著一蓬蓬針葉的松樹，此刻彷彿舉著一朵朵綻放的銀菊；那些坑坑窪窪黑黢黢的路面，被漫天飄灑的雪花撫平，並清掃得煥然一新……一夜飛雪，讓世界變得粉妝玉砌，分外妖嬈。
下了一夜的雪，似乎還沒有盡興，仍在紛紛揚揚地旋轉著、飛舞著。
打開窗，有許多雪花在窗前翩翩起舞。婀娜的身姿，輕盈的體態，似柳絮，如玉蝶。我伸出手，想接住這小小的精靈，然而，只是輕輕一觸，她們玲瓏小巧的身體便融化在我的手心裡了。看著掌心那一點點明亮的水珠，我想，這素雅高潔的雪花，還真像徐渭詩裡寫的“寒酥”——立於青枝未肯消。你若想請她入室，她寧願香消玉殞，也不願囚於溫暖的室內。看似柔弱無骨的雪花，還真不乏剛烈的氣節。
飄雪的清晨，四周靜極了。聽不到汽笛，聽不到人聲，也聽不到鳥鳴，連最活潑的麻雀們也不見了蹤影。窗外，只有一行深深的腳印，留在鬆鬆軟軟的雪地裡。我的思緒，在這寂靜的時刻卻異常活躍，像一枚飄舞的雪花，沿著門前的這行腳印，飛向了遙遠的過去。
也是一個“玉絮墮紛紛”的清晨，還是小女孩的我一推開門，看見門前鋪著一層厚厚的、白白的雪，不由地大聲驚呼，並撒開雙腿，向雪裡跑去。我彎下腰，伸出雙手，捧起一把蓬鬆柔軟的雪，放在手裡攥起來，攥一會兒，又放到雪裡滾一圈，再攥，直到攥出一個蘋果大小的冰疙瘩，然後，放進嘴裡吃起來。正吃得開心，父親走了過來。看見我手裡滴著雪水的冰疙瘩，凍得通紅的臉蛋和一雙小手，父親立即把我冰涼的小手捂進了他溫暖的大手裡。
我拿來掃帚和鐵鍬，與父親一起在院子裡掃雪、堆雪人。真要感謝天公的慷慨，只一夜工夫，灑落的雪已深及腿肚了。我們倆掃的掃，鏟的鏟，幹得熱火朝天。鋪在院子裡的雪，漸漸堆成了一座小山。父親用鐵鍬在雪堆上仔細拍打著，說要拍得緊實一點。接著，我們又滾出一大一小兩個雪球，依次摞在了“小山”上。雛形有了，再安上兩粒大小均勻的黑煤炭，插上一根胡蘿蔔，雪人作品就完成了。看著眼前這個白白胖胖、憨態可掬的雪人，我的心裡別提多高興了。我跑回屋裡找出自己的紅圍巾紅帽子，給雪人穿戴上。在我的要求下，爸爸給雪人起了個名字“白雪公主”。那個冬天，有了“白雪公主”的陪伴，我開心極了。
多少年過去了，我早已長大。但那雙溫暖的大手，那個可愛的雪人，那個永不再現的場景，卻一直珍藏於心，伴我度過了無數個寒冷的冬天。
“小雪封地，大雪封河。”到了大雪時節，河裡的冰都凍住了，山裡的雪更是積了一層又一層，厚得如同鋪了無數條棉毯。此時，到野外滑雪成了很多人戶外活動的首選。
有一年，單位組織去南山滑雪，雖然我不會滑雪，但還是在第一時間報了名。
冬日的南山，就是一個銀裝素裹、冰清玉潔的童話世界。天上的白雲，地上的白雪，讓置身於此的人們如同來到了一處澄澈晶瑩的白色仙境。熠熠閃爍的暖陽，好像濾淨了天地間所有的塵埃與雜質，亮得耀眼，亮得刺目。空氣更是清新如洗，吸一口，能感覺到一股清冽甘甜的味道，順著喉嚨直沁心脾。身處這樣的地方，心會變得純潔無瑕，不含半點雜念，眼睛超乎尋常的明淨，身體更是身輕如燕，如插了翅膀的鳥兒，只想飛翔……
那天，平日裡正襟危坐的一群白領們，融進這雪山深處，融進這詩一般的境地後，全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個個精神煥發，喜笑顏開。每個人都換上了鮮豔的羽絨服，戴上了各色漂亮的帽子和滑雪眼鏡。有人在腳上綁上了滑雪板，有人騎上了雪地自行車，有人坐上了雪橇，我則拉著一個輪胎爬到了山頂……大家在雪地上盡情展現著，快樂著，陶醉著。摔倒了，哈哈一笑，爬起來繼續，綿軟的雪地像母親的懷抱，多摔幾次又有何妨。在一望無垠的雪野上，所有的人都褪去了偽裝，回到了本真，回到了無憂無慮的童年時代。
雪是冬季的使者，也是美好的象徵。在給人們帶來樂趣的同時，也給田野裡的冬麥送去了溫暖。一場大雪，仿若是上天織就的一件鶴氅。蓋在柔弱嬌嫩的麥苗身上，如同暖在農民的心間。輕盈的雪花，讓農人的眼裡泛起了光。那光裡蓄滿了希望，蓄滿了感恩和對新生活的無限憧憬。
窗外的雪還在紛飛著，飄灑著。我想，就讓這瓊花，這瑞雪，盡情地飄吧，舞吧落吧。蒼天給了大地滋潤和厚愛，來年，大地必將呈現給人們一個驚豔的春天，一個喜慶的豐收之年。
大雪，是冬天曼妙的舞者，是極具詩情畫意的節氣，也是最富愛心的精靈。
圖/李海波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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