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多年前，文藝界颳起了復古風。
大家寫詩，都喜歡帶點“古風”，說什麼“文必秦漢，詩必盛唐”。
大家唱戲，就愛唱點陳詞老調，有人用八股文寫戲，一時間風靡全國。
這時候，一個人提起筆——
“我想寫點不一樣的。”
有傳統，還要有先鋒，文字要美，情更要真。
這個人叫湯顯祖。
四百多年後，崑曲藝術已是發展長足積澱深厚。
四功五法，一絲不苟，唱唸做打，嚴絲合縫。
這時候，一位從藝四十年的藝術家不施粉墨——
“我想演點不一樣的。”
最傳統，也要最先鋒，最民族，也要最世界。
這個人就是崑曲名家柯軍。
2020年7月24日，柯軍與十多位名家大師一起，共赴“蘇州有請·素昆盛典”。
一同亮相的，還有他與學者張之薇，攜手江蘇鳳凰美術出版社推出的新書《素昆》。
這一次，演遍世界多個國家的先鋒崑曲，重回崑曲的故鄉，用文字講述傳統與先鋒、江南與世界……
湯顯祖的祭日。
何謂傳統
傳統崑曲魅力何在？
也許，盡在湯顯祖一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裡。
當年，湯顯祖寫《牡丹亭》，寫著寫著居然離奇失蹤。家裡人遍尋他不得，一個個都急壞了。
誰承想，此時的湯顯祖，隻身一人，泣不成聲，已倒在自家後院的柴堆上。
家人就去問他，怎麼突然變成這個樣子呢？湯顯祖也不言語，就一個勁哭。
哭醒了之後，他說，自己寫到杜麗娘香消玉殞，香魂一片陰雨梅天，守得個梅根相見。
此時，春香收拾小姐生前的東西，忽而感傷說：贈春香還是舊羅裙。
物還是，人已非，這麼美的姑娘離開了，那些豔晶晶出落的群衫茜猶在。
寫到這裡，湯顯祖突然情不能自持，一下人就哭倒了。
戲裡的情不知道緣起何處，卻能讓人全心投入，乃至死生相許。湯顯祖的一番話，被柯軍寫在了《說戲》的首頁。
在這本江蘇鳳凰美術社出版的《說戲》中，柯軍精挑細選十一折子戲，招式有法，程式有律，力求述盡傳統崑曲的魅力。
這裡面還有一個花絮：正值盛夏，柯軍在為該書拍攝劇照。
在演繹《桃花扇 · 沉江》一節，柯軍已拍完三折武戲，筋疲力盡。為還原舞臺扮相、人物狀態，他從前一天就沒怎麼吃飯。
戲臺上，史可法戰死沙場，沉江而亡，舞臺下，柯軍頂盔摜甲，形容憔悴。“砰”地一聲，只見柯軍挺直身軀，後仰著地。
在觸地的瞬間，檯面震動，就如夢迴史可法的時代，山河破碎地動山搖。此時再看柯軍的雙眼，寫滿了陌路英雄的不甘與雄闊。
那個瞬間，他似乎與戲中的史可法融為一體。
“我第一次發覺我是一個自討苦吃的人，第一次發覺我是一個有很多痛的人，但是我無怨無悔，我樂意那樣去苦。”
柯軍說這句話的時候，總讓人無端想起四百餘年前，那個倒在柴堆上，生而復死、死而求生的大文豪。
何為先鋒
先鋒崑曲該是什麼樣子？
這些年，柯軍一直在嘗試做減法。
在喜馬拉雅山半山腰，他頭頂浩瀚星海，腳踏茵茵草坡，走出劇場，上演一出“林沖夜奔”。
遠山延綿，涼夜迢迢，“林沖”腰挎寶劍，陸地飛騰落草為寇，他頻頻回首眼裡寫滿了憤懣與悲涼。
一曲終了，大汗淋漓，柯軍躺在地上，暗自發問：“作為非遺的崑曲，如何面對未來，如何能在當下有一點呼吸？”
在挪威奧斯陸，他壓軸登場，再次上演《夜奔》。陌生的環境，陌生的劇場，陌生的觀眾，他選擇了一版“陌生”的夜奔。
這個作品採取了古今結合的形式。他心中陷入疑惑，不裝扮、不勒頭、不弔眉，崑曲還是崑曲，林沖還是林沖嗎？
在日本橫濱，他再次演出《夜奔》，不同的是，這次沒有了音樂伴奏。
他自己都未曾想到，沒了音樂的制約，他想唱多久就唱多久，想怎麼停頓就怎麼停頓。
耳聽得腳步聲、衣袂抖動聲、呼吸聲，甚至是目光如炬、如電，都有了聲音。他感到，自己離表演的本質又近了一步。
柯軍說：“我體悟到了做減法的意義。”
減掉鑼鼓喧天，減掉傳統戲服，減掉油彩粉墨，減掉刀槍劍戟 ……減到最後只剩一個字——“素”。
素，是另一種形式的迴歸。肉眼所見的先鋒，實際是精神上的無限回溯。
柯軍希望，他的先鋒崑曲，能夠蹚出一條通向未來的道路。
於是，一本名為《素昆》的書應運而生。
這本書收錄了柯軍近二十年來創作、導演和演出的七出先鋒崑曲：《餘韻》（2003）、《浮士德》（2004）、《藏 · 奔》（2006）、《新錄鬼簿》（2009）、實驗版《夜奔》（2010）、《319 · 回首紫禁城》（2010）、“湯莎會”《邯鄲夢》（2016）。
該書由柯軍和張之薇合著，有香港創意文化教父之稱的榮念曾先生作序。封面題字為著名書法家許靜女士，眾多插圖出自著名攝影師李止之手。整體設計由青年書籍設計師曲閔民操刀，他的作品曾榮膺“世界最美的書”。
七部劇作，與《說戲》中十一出摺子戲遙相呼應，以“我”為中心，重構文本、表現內心。
“今天的經典，是過去的先鋒。今天的先鋒，創造明天的經典。先鋒崑曲一定是通向未來的，但它又決不能拋棄崑曲的傳統，因為這裡傳統是出發點。”
“我們既要‘最傳統’，又要‘最先鋒’，用‘最傳統’去抵達‘最先鋒’。”柯軍說，藝術的發展就是一個圓的足跡，“最先鋒”最終是為了迴歸“最傳統”。
7月24日，《素昆》驚豔亮相“蘇州有請·素昆盛典”。該活動由中共蘇州市委宣傳部、鳳凰出版傳媒集團指導，現代快報、江蘇鳳凰美術出版社、江蘇省演藝集團崑劇院、江蘇省蘇州崑劇院聯合主辦，江蘇文脈工作室承辦。
籤售環節，戲迷朋友熱情滿滿，擺放的《素昆》現書很快搶售一空。不少沒搶到的網友，已經開始了網上預訂。
現代快報+/ZAKER南京記者 王子揚/文 趙傑 徐洋/攝
（編輯 範文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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