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寒蛩不住鳴。驚回千裡夢,已三更。起來獨自繞階行。人悄悄,簾外月朧明。
白首為功名。舊山鬆竹老,阻歸程。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絃斷有誰聽。
成為某人就意味著獨自一人,成為某人就意味著孑然一身。波爾基亞自慰,拿來說傅聰先生也貼切。那一代人走著走著就走散了,聲息杳,蹤影無。顧聖嬰、劉詩昆、殷承宗,還有剛剛歸去的傅聰。懵懂的我曾經有幸離她、他們很近。記得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北新橋還有顧聖嬰琴行。再見劉詩昆時,他那雙曾被歹人暴打的手抖個不停。聽畢殷承宗全場舒伯特,秋涼的風裡向他告別。如今各位先生,有的不在人世,有的悄然遠遁,有的兀自前行。顧聖嬰是一塊玉,玉碎身潔,不做全瓦。劉詩昆是一尊雷神。打不垮,毀不滅,響噹噹一顆銅豌豆。殷承宗像一位兄長,親切溫厚,寶刀未老,不老的永遠是青春。傅聰先生於我最為陌生。讀《傅雷家書》時,關注的是他們父子交流的音樂心得,並不知曉溫潤對話背後,不曾消逝的殘酷往日。傅雷像李逵那樣暴吼少年的傅聰,讓人想到同樣年齡的貝多芬。以往的日子,特別是在上海,幾次有機會去後臺見他,我卻囁喏。不知如何近前,說些什麼。
少年傅聰
卡桑德拉式的預言
從得知傅聰先生染疫到他突然去世,不過兩天時間,卻讓噩夢之年的最後幾日顯得格外晦暗。定下心神,想到應該給他寫點什麼。只當我向天堂裡的他討教。記得他在一次大師課上問被教授者:a小調第二前奏曲你聽到什麼?答曰:相比第一首,是強烈的對比,死亡的預兆?略作沉吟後,傅聰說:不光是這樣,整套《前奏曲》都在說生死,只是第二首把全部曲子的“命運”都濃縮在裡面,對不對。像什麼呢?(他苦苦搜索著中文表達)特洛伊戰爭中的那個……那個說預言的卡桑德拉!所有人都不明白,只有她一個人看到了預言的一切。
青年傅聰
卡桑德拉。傅聰對這個希臘悲劇中的人物如此熟悉。這樣的預言,1937年,傅雷在昆明說了一次,1958年,傅聰在波蘭說了一次。皆言中。前一次預言統攝了傅雷一家後三十年的命運,那場滅頂之災吞噬了傅聰的父母和許多無辜者的性命。後者決定了傅聰生命的走向:潛行英倫,毅然改變命運。因此逃過劫數。那個炎熱的夏天,13歲的我親眼看到鮑家街43號的中央音樂學院裡,每架鋼琴都被上了鎖。昨天還是溫良恭儉讓的師道尊嚴,今天,溫馴的學子們忽然穿了軍裝,紮上皮帶,被看管的師長們低頭彎腰唱著“牛鬼蛇神歌”。青年鋼琴家劉詩昆、顧聖嬰猶如斷翅的蝴蝶、折翼的雄鷹,從此斷送了風華正茂的藝術生命。秋風肅殺,幸有中央音樂學院附中的學生朱曉玫把一冊巴赫總譜揣在懷裡,埋下一顆日後發芽的種子。只有傅聰得以倖免,倫敦的音樂生活雖是蓬蓬勃勃,然而進入這個音樂中心尚需時日。那些日子也是數著過來的,夢裡回鄉,相顧爹孃無言。日子久了,慢慢在歐洲各地遊走,找生活和藝術的出路,也歷練自己的音樂品格。那樣的年代,傅聰的琴聲彷彿是飄在海外唯一的風箏。
1979年在上海音樂學院
1980-1982年傅聰在上海的演出說明
歸來的他早已年過不惑,卻遭逢上上下下的擾動。心不寧,神不定。本已定好的音樂會鬼使神差成了內部觀演,讓披戴著露水趕到音樂廳外買票的人撲了個空。真正的演出還要等日後的北京國際音樂節,聲名隨著琴聲也逐漸為更多人所知。都知道他不喜歡採訪,但每次面對鏡頭,先生的臉上都是謙遜的笑容。但心裡要合計,哪些話當說哪些不當說。採訪者不乏王顧左右的老江湖,也有不明就裡的花瓶,有時問者言不及義,答者自然欲說還休。只有朋友相聚,傅聰可以敞開心扉。一次在作家白樺家裡,兩位故舊操著鄉音,喝著老酒,對飲暢敘,一醉方休。吐不盡的快意真言,竟惜別於東方既白。日後有人問到白樺當時的情境,風度如常的詩人笑而不答,只是開心地說,喝了好多便宜的茅臺。那一夜說了些什麼成了一個謎,如今二老先後作古,那些話也都被他們帶入了墳墓。好奇者莫猜,有不朽的詩行,亦有醉翁之意的琴聲。
肖邦,傅聰的肖邦
說到傅聰的鋼琴就要說到肖邦,有兩個事情繞不開:一個是1955年的肖邦鋼琴大賽獲獎的瑪祖卡,一個是黑塞那封寫給傅聰的信。肖邦的被迫離鄉、黑塞的流亡以及傅聰的棲身英倫,其間的連接點是“人在異鄉”。至於是否與波蘭的語詞“Zarl”(這個語詞包含有無可奈何的悲哀、憂傷,揮之不去的思念等多意,中文裡沒有對應的語詞)有必然的聯繫,見仁見智。且三人去國的背景也不盡相同。我看中的是個人的際遇,是“獨在異鄉為異客”的思家、思親、思鄉的心緒。高蹈的解讀總覺得過於玄虛,難以切中肯綮。至於通常所說傅聰找到演繹肖邦和李後主詞之間的共鳴,無非一個寄人籬下,一個階下作囚,皆是無法擺脫的苦境困境。但不必一提起傅聰的肖邦就言必稱李後主,具體要區分演奏的時期和不同的作品。依我的陋見,1955年傅聰去波蘭參賽演出的瑪祖卡與此並無關聯。天賦所秉與家學滋養,一不留神做成了無心插柳。就如傅聰自己所言,別人都覺得瑪祖卡很難,我倒沒覺得怎麼樣。好像天生就該他彈。波蘭本土的民族審美和歐洲人的奇異眼光,向來是肖邦大賽瑪祖卡的看點,突然殺出個程咬金,名不見經傳的東方小子以自帶的率真與輕狂一下子徵服了觀眾。也許“花叢中的大炮”昭顯了舒曼過度的民族主義解讀,在今天的人聽來恍如隔世。真正讓傅聰與肖邦暗通款曲的是僑居英倫的漫長歲月。溼冷的天氣,帶著鄉音的國際通用語言(對傅聰是英語,對肖邦是法語)在溝通中的疏離與尷尬,前路的茫然無期,走到哪裡都是個外鄉人。這些也是肖邦與上流社會周旋背後擺脫不了的東西。人同此心,心通此曲。加上畢竟在華沙得了獎,而非浪得虛名,手下的肖邦越來越熟稔,情感上也越來越親。
1955年在肖邦國際鋼琴比賽中
至於肖邦的權威解讀,過去一直是以波蘭學派為圭臬。之所以傅聰、阿格裡奇這樣非歐洲傳統的演奏家可以脫穎而出,傅聰的恩師,華沙音樂學院的茲比格涅夫·傑維茨基教授功不可沒。由於他的倡導,多元的肖邦解讀替代了老派的波蘭風格,久而久之,肖邦作品的演繹開了新生面,有了更大的空間。沒承想恩師的教課風格也影響了日後作為導師的傅聰。他回憶說,他“上課時喜歡站著,有時走來走去,有時靠在琴上,激動得不得了。遇到音樂慷慨激昂的時候,他會大聲地吼起來,唱著。他有那麼強的感染力,上課的時候,我會不自覺地整個投入到音樂中去。”
1955年在肖邦國際鋼琴比賽中
黑塞說傅聰,沒點中穴位。那樣的任自然,天人之間的融合並非老莊,某些亞洲演奏家也有類似的風格。(奇怪的是,從來沒有日本演奏家在肖邦國際比賽上得手)後來的肖賽金獎得主,越南的鄧泰山和傅聰就有相似的地方。比如對肖邦的最後一首《夜曲》OP.62,在詩意的表達方面非常接近。只是晚年的傅聰對肖邦的解讀發生了很多改變,同樣還是這首夜曲,到曲子最後一句慢慢地彈出來,用傅聰的話說是“淚眼望花”。輕狂少年早已不在,那樣的境界體味,只有滄桑歷盡的人才能獨具隻眼。到了和死神擦肩的時刻方知,欲說還休的“終曲”和青梅竹馬的青蔥歲月已成雲泥。正是自己到了晚境,傅聰讀出晚期肖邦和李商隱詩的隱喻,“那些作品要說的非常幽微、非常含蓄、極為深刻但又極為隱秘的情感,是非常曖昧不明的世界。”
不得不說的《前奏曲》
用中國詩詞的意境來解析肖邦作品,傅聰可說是獨此一家。嚴苛的家教讓傅聰的文化底蘊厚積薄發。鋼琴家陳薩回憶說,先生說肖邦,《前奏曲》中有蔡邕《飲馬長城窟行》“青青河邊草”之“青青”的疊字,而《夜曲》則描繪了歐陽修《蝶戀花》的“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傅聰總能以詞寓樂,一些佳句名篇信手拈來,卻自圓其說。再如肖邦之後秉持其音樂風格的德彪西,也是傅聰的最愛之一。兩卷《意象集》的詮釋非常人所及,一句“寒波澹澹起,白鳥悠悠下”的比附,高妙地傳達了德彪西作品中的沖淡高遠。
愛樂迷收藏的部分傅聰黑膠唱片
傅聰手下的肖邦,瑪祖卡、夜曲等皆有妙處,少不更事的隨意灑脫,而立之年的得心應手,耳順之年的從心所欲不逾矩,大體構成了他變化的風格。而老年的傅聰卻越來越衷情於《前奏曲》。大師課裡,倫敦家中,他對《前奏曲》心心念念。他說肖邦不屬於一個國家一個時代,他超越了界限。天才總要另一個天才來理解,而他自己坦言“我是肖邦的奴隸”。更多不明就裡的人把肖邦降到自己的水平。他們多是模仿者,但沒人是肖邦。既然肖邦是獨一無二的,那麼讀懂他的人也非等閒之輩,內要心有慼慼,外要雲飛天外。公平地說,傅聰一生都在探尋肖邦的迷宮。他眼中的肖邦不僅有爛漫天真,而且熱情似火,有火山噴發的力量。在他看來,這些極端化的情緒的對立在《前奏曲》裡體現得尤為明顯。
先生的話引起了我對《前奏曲》的興趣。作為批評家,舒曼曾說它們是“草圖、練習曲的開端、廢墟,一片狂亂中的老鷹羽毛”。所用語詞皆為比喻,能夠感覺到他的迷戀與不安。而“廢墟”的意象的確一語中的。但舒曼也有困惑,有些作品的病態令他反感。可見他並未真正窺到箇中奧秘。至於波德萊爾所謂“盤旋在無名深淵的一隻雄鷹”則大而無當。還是學者保羅·佩塔茨(Paolo Petazzi)抓到要害:透過全部24個調的結構(大調與關係小調相互交替),用斯克裡亞賓和勳伯格式的簡約手法,肖邦深入地探索了自己的內心。強調了前奏曲極端的變化和狂熱的音樂直覺,折射出複雜多變的精神狀態。然而面對第二首《a小調前奏曲》大膽出奇的和聲與簡約精要的旋律,佩塔茨卻相當錯愕。不知肖邦出於何意。
傅聰卻從其中看到要津,也即前面所述的“卡桑德拉式”的預言,它統領全曲。關乎生死和生命的走向。生活中如是,《前奏曲》的解讀亦如是。在大師課的一個半小時裡,傅聰自始至終洋溢著詩情畫意的解讀,間或飛出西典的掌故。教態頗似他的波蘭老師,忽然淺吟低唱,忽而雙眼微閉,忽而揮動著手臂,催促著學生增加力道。你分不清他在與肖邦說與自己說還是與學生說。
傅聰既看到全曲整體,也窺到每一首之間的微妙聯繫。他說第2首接第 3首:“Everything is in vain,四大皆空,沒希望了,而下一首春天就來了”。說到第3首的最後一句,先生眯著眼說,“讓她飄”,那樣的愜意。同樣是悲歌,每首也不同。“第4首是一種不可控的、命運的力量,左手線條儘量連貫,(要)那種壓迫感。不能跟著右手走”。(這讓人想起肖邦作品中左手的作用:強調和聲而非旋律。)第6首也不同於第一首,沒有那麼悲傷,只是惆悵。第8首,“The storm without and the storm within,外頭是風風雨雨,心裡也是風風雨雨啊,心裡頭多一點”。彷彿他已置身於風雨之中。第12首他解讀為“噩夢……半夜裡的夢,不知夢還是醒”。到了第14首,學生終於觸碰到“地獄”的感覺。但是先生搖晃著身體說,“那是地動山搖啊,整個大地在動”。第16首堪稱悲歌的狂飆,是大考。傅聰感到肖邦這裡有明顯的不和諧的和絃。“他想要這樣的音樂,這種力量,這種暴力。以使人產生恐懼。不是為了好聽,而是為了實現他的音樂追求。”他向學生描述道:這是最恐懼的暴風雨,是烏雲壓頂,風暴來臨,要把整個世界摧毀。話到此時他頓了一下突然說,“這是黃賓虹最黑最黑的黑畫,是浮士德下地獄”。這樣的中西文典的連累取譬,也只有他能領會。
上世紀30年代的那一輩人,除了傅聰,可以體會到詩書畫與音樂的相通人,還有顧聖嬰,趙渢先生曾感佩說,小顧懂得八大山人。只有心中與自然的風雨見識得多了,才能充分感受到肖邦作品裡的暴風雨。在傅聰眼裡,幾乎《前奏曲》裡的悲歌都有不同的暴風雨的性質。第18首還是暴風雨,但又有不同。學生已經雲裡霧裡,老師興致正濃:“這是大控訴,是發瘋啊。戲曲裡面的包公,單腿後退著,指著奸臣在罵呀!”連說帶比劃,活靈活現。一時讓我想到王西麟《四重奏》一開始大提琴的出場,與此如出一轍。王西麟對我說,大提琴一出來就是老生,你,你,你,你這個佞臣,氣煞老夫!那情景與傅聰活脫一個影兒。這些可愛的老先生,他們在傳統戲曲中泡大,在不同類別的藝術中穿梭往來,翻雲覆雨,隨時取用,這樣的人今後恐怕再也難以尋見。而第14首取俄羅斯東正教“聖愚”(Idiot)的比喻,說到穆索爾斯基的《鮑裡斯·戈都諾夫》,在恐懼之外的神秘和古怪,第23首聖母瑪利亞的聯想,佛家涅槃(Nirvana)的祥和,以及最後一首成吉思汗的“橫掃一切”,雖然我未見得完全認同(比如最後一首,到了顧聖嬰的手下,我聽到她內心的沉重、鬱悶,痛不欲生的釋放),但傅聰先生見識之廣博,底蘊之深厚,運用之嫻熟,想象之豐富,無不讓人歎為觀止。然無論是家學、師承、通今博古的學養,客走他鄉的出離,所有有字書無字書的體味、思考與積澱,終化為他一生心路歷程的體悟。成就了傅聰的肖邦,成就了傅聰的鋼琴風格。
演出後給觀眾簽名
我是個不諳鋼琴演奏的人,對於傅聰鋼琴演奏的特點,不敢造次,隨意置喙。先生病危時,我曾與青年指揮家王琳琳聊到這個話題。這位頗有見地的青年指揮家道出了我的心聲。他說傅聰演奏的分句、結構感,以及對時間的把握總是獨樹一幟。聽他的演奏永遠會有啟發,甚至感覺某些作品的解讀具有唯一性。所有的這些表情和這種獨特的處理,無論肖邦、德彪西,還是莫扎特,他彈得比很多人都要深邃。這不是形而上的,而是赤誠的、無保留的,做出來非常充分。很多鋼琴家做不到。他就是直接的表達,從不躲閃,甚至冒著被評論家褒貶的風險。他對作曲家整個的音樂、聲音、色彩的認知上,都達到了一般人達不到的境界。
傅聰走了,意味著一個時代的結束。從此中國鋼琴演奏的時代可以分為傅聰前與傅聰後(今天的我們還可以看到朱曉玫接續著傅聰的傳統,雖然深居簡出,但仍然給年輕人做大師課)。武漢音樂學院的鄭曉峰老師講過一則往事。六年前,他的小友熊超從德國去倫敦到傅先生家中求教,素昧平生,首次登門。當舒伯特龐大的G大調奏鳴曲D894演奏完畢,先生表示了真心的讚賞。隨後,一心投入到對作品無數細節的講解,彼時他忘我的情景可以想見。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五個多小時。小熊靦腆地拿出講課費,先生堅辭不納。用當事人的話說,“傅先生拒收的堅持勁,就像跟學生打架!”(當然,小熊最後顯示了武漢伢的機靈)課後,由於熊超要趕最後一班火車離開倫敦,先生又叮囑夫人親自開車送站。彼時彼刻,讓人唏噓,動容。傅聰去了,那一代人的風骨、情懷、修養也隨之而去。他的藝品和人品足以成為後學的楷模。儘管聽過他課的人不在少數,鮮見有承繼他的衣缽者。肖邦不能模仿,傅聰亦成絕響。
演出謝幕
惜乎生前未能和傅聰先生謀面,這篇小文也算是給先生的祭文。歌雲:“雲山蒼蒼,江水泱泱,先生之風,山高水長。”以先生之德藝,必然要立一塊碑,刻上你的名字,你們的名字,包括顧聖嬰,以及生於上世紀30年代,乃至之前之後所有從事鋼琴教育與演奏事業先賢們的名字。做過的,自有碑文銘記;隱匿的,自有傷口以自己的語言敘說。肉身可以化為塵埃,靈魂一千次也殺不死。德國作家尤迪特·沙朗斯基在《逝物錄》中的一段話恰好拿來做結語:要讓“過往的前現,遺忘的還魂,喑啞的說話,被錯過的得到悼念。書寫,什麼也不能挽回,卻讓一切都可能被體驗”。
因為記得,所以活著。(責編:孫小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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