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條資訊 - 為您提供最新最全的新聞資訊,每日實時更新

王耔斌 打撈世間音樂寶藏(圖)

文化 光明網

王耔斌 打撈世間音樂寶藏(圖)

王耔斌 1986年出生,在青海長大,畢業於中央音樂學院電子音樂作曲系。創立那木廠牌,發起“聲空探索”“竹下聽茶”“聆聽溼地之聲”等藝術項目、“行走的聲音”本源音樂計劃。

王耔斌 打撈世間音樂寶藏(圖)

“行走的聲音”在山野採集音樂

王耔斌 打撈世間音樂寶藏(圖)

行萬裡路,尋找

即將消失的聲音

五年時間,從河西走廊到青藏高原,行走4萬多公裡,探訪192位民間音樂非遺傳承人及音樂團體,錄製300首民間音樂,涵蓋45種音樂門類,留下500小時民間音樂視頻素材,力圖挽救即將“消失的聲音”,只為讓世人發現中國民族音樂之美,他就是“行走的聲音”計劃發起者、那木廠牌創始人、音樂製作人王耔斌。

12月19日,“行走的聲音”團隊在天津智慧山藝術中心琉璃劇場進行了一場本源音樂分享會,王耔斌與觀眾分享了這些年來他們採錄民族音樂的過程中發生的故事。

2011年,王耔斌成立了那木廠牌工作室,一直致力做實驗音樂的他,逐漸把目光投向音樂背後的文化源頭。2015年,王耔斌發起“行走的聲音”計劃,五年來,他和他的團隊走遍了青海、甘肅、西藏三地的各個角落,將已經被人們遺忘的珍貴聲音保留下來,“再不做這樣的搶救性採錄,我們很多寶貴的聲音真的就消逝了。”王耔斌感嘆,“‘行走的聲音’寄託了我們一個美好的願望──讓這些即將消失的聲音能夠行走起來,走進更多人的耳朵,走進更多人的生活。”

在進行過程中,王耔斌遇到過很多困難,從聲音的採集到音樂的製作,再到後期的宣傳,每一步對他而言都是一次新的挑戰,他說:“我們非常希望能把這件事做好,因此我們每個人都投入了大量心血。但最難的還是要打破自己對於音樂的傳統認知,讓這些珍貴的歌聲煥發出新的生命力,但畢竟我們不是那些非遺傳承人,所以需要了解他們民族背後的文化,從這些聲音中汲取智慧,通過音樂去建立情感的場景。這些歌聲對他們而言有特殊意義,我們至少要做到讓他們滿意。”

王耔斌一直強調“本源音樂”,他解釋說:“在我看來,原生態這個詞已被用濫了,剝去商業包裝,內裡往往顯得空洞。我們更願意用傳統本源音樂這個概念──具有文化源頭意義的民間音樂,它是人類在生產生活實踐中創造出的一種表達生活、情感、思想意識的獨特音樂藝術,是民族地域文化集中展示的藝術載體,這些音樂具有極高的藝術價值,其中相當一部分已經成為非物質文化遺產。”

採錄自然與人文之聲

建立本源聲音資料庫

記者:最早為什麼發起“行走的聲音”計劃?

王耔斌:我做音樂這些年來發現一個很大的問題,就是我們對本民族音樂重視程度不夠。多年前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受邀參加一張專輯的製作,演唱者是納西族一家三口,他們的歌聲一出來我就震驚了。這聲音都屬於絕對音高,演唱出來非常有難度,但是他們都沒有接受過任何音樂訓練。我還在裡面聽出了布魯斯、爵士的音調,原來這些流行的音樂元素在我們的文化體系中也是存在的,只是很少有人關注。近些年來,國家一直大力提倡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我也意識到,是時候要對這些珍貴的音樂做一些搶救性的採集工作了。2015年我發起了“行走的聲音”計劃,帶領團隊赴民間採錄本源的自然與人文之聲,目前我們已經完成了甘肅、西藏、青海民間本源音樂的收集、整理,其中收錄了大量瀕臨失傳的民間本源音樂及鮮見的少數民族音樂,並建立起“中國本源聲音資料庫”。

記者:在“行走的聲音”計劃開始之前,您做了哪些準備工作?如何找到那些最珍貴的聲音?

王耔斌:每次我們準備出發的前一年,我和我的團隊都會做大量準備工作,查閱各種資料,瞭解我們要去的地方的文化背景,設計一條適合我們行走的路線,沿途都會去到哪些少數民族的聚集地,這些地方又蘊藏著哪些不為人知的音樂寶藏,這都是我們要去挖掘的。當然,這也少不了很多老師的幫助。前期我們拜訪了很多人類學家、民俗學家、音樂學家和田野採風學者,他們為我們提供了很多線索,對“行走的聲音”計劃能夠順利實施幫助很大。

2016年4月,經上海音樂學院教授蕭梅老師推薦,我們在蘭州拜訪了郝蘇民老師。我們和郝老師聊了整整八個小時,聽他講述西北的歷史文化、民族的遷徙,一幅幅人們當年跨越重重山脈,建立美麗家鄉的畫面浮現在腦海。這條遷徙的路上避免不了的就是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也正因為這樣,才孕育了西北特色的多民族融合文化。郝老師說的一句話我至今都記得,“人們從四面八方而來,總要找一條路,路上走過的是人,人上面走過的是時間。你們要想找到這些時間留下來的故事,就一定要走上這條路。”這也是為什麼這麼多年來我們堅持要走出去的原因。

老爺子的弦子彈得震天響

唱出的每一句都擲地有聲

記者:“行走的聲音”去的第一個地方是哪裡?給您留下了哪些深刻印象?

王耔斌:甘肅省武威市是我們“行走的聲音”計劃的第一站,武威曾有一個美麗動聽的名字“涼州”,是河西走廊的門戶,被稱作是絲綢之路的東大門。我們遇到了年近80歲的涼州賢孝省級非遺傳承人王月老爺子。涼州賢孝又名“涼州勸善書”,它的內容都是以英雄賢士、忠臣良將、孝子賢孫等故事為主,通過賢孝藝人們的傳唱,把這些理念植入人們的心中。涼州賢孝以三絃伴奏,演唱者多為盲人。徒弟從很小就跟著師父,接受師父的口傳心授,練習技藝,藝成後開始行走江湖,流浪於民間。一人一琴,席地而坐,自彈自唱,曾經的涼州土地上,只要是人群聚集之處,總能聽到賢孝樸素的迴響,但如今卻很難聽到了。

王老爺子15歲時失明,為了活下去,開始跟自己的師父學習賢孝,學成後,同所有的賢孝藝人一樣,揹著一把琴,憑著一腔熱血,開始流浪賣藝的生活,不僅在武威周邊市縣留下了足跡,還曾去過新疆。《行走的聲音·河西走廊》音樂專輯收錄的第一首歌,便是王月老爺子演唱的《賢孝·開篇詞》。老爺子的弦子彈得震天響,唱出的每一句都擲地有聲,我們沒有再對這首歌進行音樂場景的打造,只是對老爺子的聲音進行了簡單的後期處理,力求讓大家感受到來自武威賢孝的生命力。

記者:行走了五年,這一路上還發生了哪些讓您難忘的故事?

王耔斌:一路走來,有太多讓我難以忘懷的故事帶給我驚喜和感動。當我們一行人抵達張掖皇城鎮向陽村時,65歲的白金花奶奶身穿裕固族盛裝在門外迎接我們。作為遊牧部落的後代,唱歌對於白金花奶奶是最自然不過的事,她會很多當地的民歌,這些音樂都是世世代代傳下來的,也是這個民族歷史的最好見證。奶奶聽說我們要來錄歌特別高興,把會唱的歌都要唱給我們聽。一天下來奶奶的嗓子都唱啞了。休息時我跟奶奶聊著家常,她回憶起兒時父母勞作時的場景,那時苦於沒有其他勞作工具,擀氈的人們要匍匐著身子,靠雙肘壓牛毛,壓得越緊氈子越結實,雙肘常常因此滲出鮮血。裕固族人能吃苦,也能苦中作樂。奶奶說她的父母在擀氈時總會唱起一首民謠,叫做《擀氈歌》。奶奶一邊唱,一邊前後擺動著小臂,模仿著當年父母擀氈的動作,歌詞簡單,曲調明快,非常好聽,讓我一下子彷彿看到她小時候的模樣。後來白金花奶奶受我的邀請到北京演出,每當奶奶的歌聲響起,臺下的人都靜靜地聆聽,彷彿被奶奶帶到了遠方。演出結束,我們即將跟奶奶告別時,一同前來的白金花奶奶的兒子問,“我母親不就是會唱幾首民謠嗎?她唱的歌為什麼這麼受歡迎?”我回答他,“如果有一天奶奶不在了,就沒有人會唱這些歌了,裕固族也很可能忘記自己的來源和歷史,這就是白奶奶音樂的價值。”

集結國內外優秀原創音樂人

將採錄到的民間音樂做成唱片

記者:您收集到的這些聲音,都會以哪些形式展示出來?

王耔斌:我們集結了國內及國外眾多優秀原創音樂人,將我們採錄到的民間音樂重新制作,目前已製作完成第一張地域專輯《行走的聲音·河西走廊》,並於2018年正式發行。在專輯製作中,我們使用了三絃、冬不拉、馬頭琴等18種樂器,民間音樂人的歌唱,有的保持原汁原味,有的加以樂器伴奏,在還原音樂場景、保留音樂靈魂的同時,用經典復古混音概念讓這些音樂最大化呈現最本質聽感,且更具現代感。我們還與“百度百科博物館計劃”合作,打造了公益性質的聲音數字博物館“本源聲音博物館”。2018年9月初,那木廠牌開啟了“行走的聲音”衍生項目“跟著聲音去旅行”,參與者隨那木廠牌音樂團隊重走採風路線,深度接觸傳承人,傾聽傳承人的故事與歌聲,體驗非遺傳承人聲音的魅力,尋找文化的根源。

記者:您提到“行走的聲音”所做的不僅僅是採集工作,您還會將採錄到的民間音樂進行重新制作,這樣做的意義是什麼?

王耔斌:如今傳承乏力已不再是新議題,究其原因,與時代脫節是癥結之一。時間已經掠去了許多聲音,剩下的這些滄海遺珠我們應當如何對待?保護與傳承自然是第一位的,這些聲音都是經過歷史長河洗刷遺留下來的珍貴寶藏,每一聲都是生活在這裡的人們共同的記憶,保留環境聲和人聲純度,原汁原味的記錄是基礎。傳承之後就是創新。聲音如果不去傳遞,那它還能存活多久?如何讓老的聲音走出去,激發它們自己更多的生命力?怎樣讓非遺音樂不再是“文化化石”,而是讓人們能夠觸碰到它?我們嘗試用這些環境聲與人聲搭建新的空間,去觸碰出新的可能。

記者:“行走的聲音”會一直做下去嗎?

王耔斌:當然。在“行走的聲音”計劃進行到第三年時,我突然產生一個很強烈的感悟。這件事要由我們這代人去做,也只能由我們去做。對於老人們來講,這些音樂流淌在他們的血液中,唱歌就像吃飯一樣平常,或許他們感受不到這些音樂有多麼珍貴的價值。對於我們後人來說,如果不爭分奪秒地將這些聲音記錄下來,或許以後就真的聽不到了。在“行走的聲音”計劃還在進行的過程中,我們就得知有幾位非遺傳承人已經去世的消息,也就意味著他們在我們的錄音機中留下的就是一段絕唱,這非常令人惋惜。所以我一定會繼續做下去,我要與時間賽跑,我要留下這些世間最美好的聲音。

王耔斌口述

明年後年,未來每一年

我們會一直尋找音樂本源

我在青海德令哈長大,海子詩中那個“今夜青稞只屬於他自己,一切都在生長,今夜我只有美麗的戈壁”的德令哈。戈壁上的流雲和風聲,磁帶裡的搖滾,就是我的音樂啟蒙。對少年時期的我來說,音樂是我的一切。

2000年,14歲的我因為痴迷搖滾樂,帶著一腔熱血從青海來到北京,住在洋橋附近的地下室,每天彈吉他、聽歌。那時和平門附近有很多琴行,許多搖滾愛好者在那裡出沒,大家從天南海北相聚在一起,日子過得雖然清苦,倒也是真的快樂。

三年後,我意識到不能這樣一直漂下去,還是應該回去好好讀書。我買車票回了青海老家,我媽為了讓我專心學習,把我的吉他藏了起來。在閉門學習三個月後,我考上了青海師範大學。臨近畢業時,獲得了到中央音樂學院電子音樂系進修的機會,我又回了北京。

在中央音樂學院短期學習的經歷,讓我萌生了從頭開始好好學習電子音樂的想法。我再回青海第二次參加高考,如願考入中央音樂學院電子音樂系。

音樂伴隨了我的人生,音樂是情感抒發的窗口,是人與人溝通的另一種方式,直到我開始了“行走的聲音”計劃,我才發現音樂原來還有更多的價值,也是在真正面對那些活生生的人,聽他們唱出這一段段動人的歌聲,我才真正找到自己要做的音樂方向。

“行走的聲音”這一路上讓我收穫了很多,也留有太多的遺憾。在肅南裕固族自治縣明花鄉,我們找到了78歲的裕固族民歌非遺傳承人賀俊山。他從小跟著母親學唱裕固族民歌,《黃黛琛》《薩娜瑪珂》是兩首講述舊時代苦難生活的歌曲,曲調悲涼,每當聽到賀俊山的歌聲,族裡的老人們都會流下眼淚。可惜的是,由於老人的身體狀況,我們幾次錄音都不是很順利,就在我們希望可以再補錄一次賀俊山老人的演唱時,卻傳來他已過世的消息。我在工作室裡反覆聽著賀俊山老人生前留下的音頻,在演唱完《薩娜瑪珂》之後,老人用當地方言平淡地說了一句話,我找到當地的朋友幫忙翻譯後得知,老人說的是:“就唱到這吧。”老人的這句話後來被放進了《薩娜瑪珂》這首歌的結尾,而這首歌也成了老人的絕唱。

我希望盡最大的努力為這些老人們多做些什麼,讓他們的聲音保存下來。今年我們還將行走。明年、後年,未來的每一年,我們都將行走在不同地域,不同的道路上,我們會一直走下去。

作者:徐雪霏

來源:天津日報

轉載請超鏈接註明:頭條資訊 » 王耔斌 打撈世間音樂寶藏(圖)
免責聲明
    :非本網註明原創的信息,皆為程序自動獲取互聯網,目的在於傳遞更多信息,並不代表本網贊同其觀點和對其真實性負責;如此頁面有侵犯到您的權益,請給站長發送郵件,並提供相關證明(版權證明、身份證正反面、侵權鏈接),站長將在收到郵件24小時內刪除。
加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