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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人為何能縱橫笑場和書壇

文化 中國新聞週刊

東北人為何能縱橫笑場和書壇

(遼寧瀋陽市的劉老根大舞臺旗艦店成了瀋陽夜晚的一道風景。圖/視覺中國)

東北的“風土與人情”

口述/江帆 整理 本刊記者/李靜

發於2020.12.28總第978期《中國新聞週刊》

在全國學術會議上,經常聽到其他地域的學者問這樣一個問題:“你們東北人怎麼這麼有意思?”東北人會講、會說,哪怕是聽東北學者的發言,大家都覺得有趣。

東北人擅長講故事,全國的說書名家中,遼寧人佔了半壁江山。早在80年代,東北就曾涌現出一大批故事家,他們大部分是當地朝鮮族、滿族或是闖關東而來的農民。其中佼佼者,是遼河邊的農民譚振山,能講1062則故事,那是東方的天方夜譚。

譚振山老人的祖先從內地闖關東來到東北,祖祖輩輩在遼河邊羅家房鄉太平莊生活,到他已是第五代。譚振山的爺爺、奶奶、伯父,都是擅講故事的人,家裡幾代人除了出過三個木匠,其他人都是地道的農民,日常生活是耕田種地,講出的故事卻是優美動人。1992年,他曾被日本學術界邀請,到日本講述東北民間故事,譚振山是迄今為止唯一一個走出國門、專門去講述中國民間故事的中國農民。1997年,對遼寧故事講述者譚振山的研究在臺灣正式立項。2010年老人去世的前一年,臺灣出版了他的故事集和研究論文集。

譚振山只是東北故事家之一,這些故事家從不機械地繼承前一輩傳下來的故事,而是不斷博採眾長,推陳出新。比如很多全國流傳的民間傳說,他們都能天衣無縫地嫁接融合到一個故事裡,同時靠強大的現場互動能力,就現場,抓素材,和聽眾互動。

在這樣的積澱之下,隨著電視、網絡媒體平臺培育出小品、脫口秀等新藝術形式,東北藝術家也照樣能夠引領風氣,獨佔鰲頭,前些年走出了趙本山,現在又出了李雪琴。

東北人縱橫笑場和書壇,並不是偶然成之,而是黑土地孕育了這樣的“一方人”,或者說,塑造了東北人這樣一種文化性格。讓東北笑星出名的小品也好,脫口秀也好,都誕生於東北活躍的口頭文藝土壤。這片土壤和東北的生態區位、地理位置、氣候環境乃至東北人的生計方式,都有直接關聯。

東北人為何能縱橫笑場和書壇

(6月12日,吉林長春市,“雙面人”浩天在桂林路商業街上以男女聲對唱情歌,吸引了許多行人駐足觀看。圖/IC)

東北的冬季漫長酷寒,這樣的氣候成為東北口頭文藝傳統活躍的最直接的因素。今天,人們的文化生活已經越來越豐富,但我們告別傳統生活方式的時間並不太久遠。在很多村莊還沒有通電的年代,漫漫長夜,東北人靠什麼打發長達半年的長冬?人天然有文化、娛樂的需求,對美的追逐。被寒冷困在室內,自然只能通過說書、講故事、唱大鼓、唱二人轉來娛樂,這些藝術形式中都蘊含著人們所追尋的美感。

除去氣候因素,東北生計方式以漁獵、農耕、遊牧為主,且有大量從事挖人參、淘金、開礦、伐木等山裡作業的人,這些人在勞作以外的時間,住在窩棚裡,唯一的娛樂就是以講述為主的口頭傳統。

他們之所以講述得生動,與東北這塊土地的文化性格緊密相關。歷史上,大批原本安土重遷的關內人通過“闖關東”來到東北,舉目無親,背井離鄉,他們從給八旗子弟做長工開始,慢慢積攢自己的土地,在寒冷艱難的生存環境中,他們必須有豁達、樂觀、豪放的精神,若不如此,就要憋屈死了。東北人常常自嘲自己是“窮歡樂”。1999年,趙本山和宋丹丹在春晚表演了經典小品《昨天今天明天》,趙本山有句經典臺詞,說當年結婚時“家裡還有一樣家用電器,手電筒嘛”,這句臺詞凸顯了黑土地的文化性格——苦中作樂,笑著哭,笑著說,不這麼說活不下去。

但從資源負載力來看,東北地區物產豐饒,人口不似中原稠密,從“孤家子”“三家子”“二家子”這樣的村名中就可以看出來。這使得東北人均佔有資源量充裕,由此產生了“棟樑巨木,斧斯為薪”“見大不見小”等文化個性。在多年的田野調查中,我對這類所見所聞非常感慨。有些東北山村,每家每戶都有柴禾垛,這些當地人家用來燒火的柴禾,都不是小枝小條,而是真正的粗大樹枝甚至樹幹破開為柴。如果在木材供應相對緊缺的關內,許多柴禾用來修建房屋也是可以的。而且很多山民會用樹枝編筐窩簍,隨便拿鐮刀割一捆梢條,就地就編個小花筐,我們在旁看到了,如果說一聲編得真好看,他們就會直接說:“送你吧。”

法國曆史文化學派的奠基者丹納說過,“自然界的結構在民族精神上留下印記”。地處“關外”這一特殊地理位置,歷史上的東北民眾在文化建構上較少受中原傳統禮教的束縛,有相對於中原內地較為自由、自主的發展空間,在文化創造方面也呈現出大俗大雅之氣。

一方面,東北人的日常語言沒有太多的邏輯、理性,不考慮合不合乎語法、規矩和禮教,表達出對外界環境直接的體悟和感受,往往依照情緒自然表達,這使得東北方言極具特色,直白又幽默;另一方面,嚴酷的自然生存環境,迫使人來不及做那麼多哲學上的思考,也使得東北普通民眾不太強於理性思維,非常感性。

東北人為何能縱橫笑場和書壇

(二人轉是東北最著名的曲藝表演之一。圖/視覺中國)

東北大秧歌也是這種文化的典型代表。鑼鼓一響,嗩吶一吹,村屯的氣氛頓時被“炸”得火爆而熱烈,人們心搖神蕩,手腳難耐,躍躍欲試。東北秧歌多無規範,不追求形式,人物扮相隨意。粗而不整的化裝,樸拙而近於笨、生硬而近於板的動作,由心而生的憨厚笑靨,一切都頗具黑土地特點。

在宏大的文化背景中,東北人天生就具備了這樣的幽默詼諧,東北的生活中也充滿了喜劇性的色彩,這是生態區位作用於人類精神和文化上的種種印記和特點。

這一切都令人感慨,大美在民間,精英文化中的精緻、典雅是美,民間大俗大雅之美,同樣有震撼力。

(口述者江帆為中國民俗學會副會長,實習生曹宇悅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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