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長安出發,跨越山河,一路到了拉薩,燦爛的文明得以在高原播撒。這是1300多年前,文成公主在雪域高原的故事。
近日,在《國家寶藏》節目的舞臺上,“當代文成公主”張廷芳的故事讓不少觀眾紅了眼眶。
1972年,北京的漢族姑娘張廷芳沿著跟文成公主幾乎一樣的路線進藏,並在這裡安家。教書、參與創建西藏大學,為西藏的教育傾注畢生心血。張廷芳說,這一切的起點,因為愛情,因為一位叫次旺俊美的藏族青年。
這段讓人淚目的愛情故事,背後有信念、有感動,也有遺憾,張廷芳老人和總檯記者講述了不為人知的細節。
△張廷芳與次旺俊美
“我因為喜歡次旺俊美
才來的西藏”
時針撥回到1965年。這一年,藏族小夥子次旺俊美被北京師範大學教育系錄取,成為這所學校的第一個藏族本科學生。
△次旺俊美
也是在這一年,北京姑娘張廷芳進了北京師範大學中文系讀書。兩年後,在學校的宣傳隊中,兩個年輕人相識了。
△張廷芳與次旺俊美在北師大的合照
會吹笛子,會打揚琴,能唱會跳,普通話也說得好,特別陽光。如今,53年過去,向總檯記者提到丈夫次旺俊美時,張廷芳的眼睛裡仍掩蓋不了少女般的欣賞和欽慕。“他又有才華,人也很正直、和善,所以我們就接觸比較多。”
△前排左二為次旺俊美
1971年,次旺俊美向張廷芳表白。得知她是家裡唯一的女孩,這位小夥子甚至覺得自己的表白過於自私。他對張廷芳透露了畢業後的想法:“我想我很可能要回西藏,畢竟西藏還沒有幾個大學畢業生。”
次旺俊美的單純、善良和才華,讓張廷芳決定和他成為攜手一生的伴侶。1971年12月31日,在北師大的一間教室裡,他們舉辦了熱鬧的婚禮。
△結婚後,張廷芳和次旺俊美在北師大的宿舍
結婚之後,他們主動寫申請要求去西藏工作。兩人也有了一個共同的目標:共同獻身西藏教育事業,有一分熱發一分光。
張廷芳的父母儘管不捨,還是尊重了他們的決定。張廷芳說,“我覺得這個人是可信的,就覺得只要我們倆在一起,什麼困難都能克服,所以我義無反顧,決定和他一起到西藏去。”
△臨走前,在北師大校門口的合影
15天才進了藏,這一路比想象中難
儘管有著近乎莽撞的勇氣,進藏這一路,還是讓張廷芳受了不少罪。
文成公主從長安到拉薩,走了一年多的時間。1972年,26歲的張廷芳和次旺俊美從北京到拉薩,走了15天。
△張廷芳和次旺俊美進藏的路線
當時去西藏,遠比今天艱難。從北京坐火車硬座,經過50多個小時,到達青海的省會西寧。此後的路只能坐汽車。
青藏公路平均海拔4500多米,加上路況不好,氣候惡劣,高原反應讓張廷芳的身體開始“抗議”。最困難的一段是從沱沱河到海拔5000多米的唐古拉山口一帶。當時,張廷芳吃不下飯,甚至躺都沒辦法躺,“總覺得有一隻貓在撓我的心,只能抱著心臟這麼坐著,就不敢動。”
汽車終於快要到達拉薩。海拔下降到3000多米,最艱難的時刻過去了。
司機讓大家下車一塊兒洗個臉,再乾乾淨淨進拉薩。張廷芳在一條小溪邊,丈夫次旺俊美為她拍下了下面這張照片。苦盡甘來,年輕姑娘的眼裡,滿是期待。
“這個北京姑娘說話好聽
但我們什麼也不明白”
當年,文成公主快到拉薩時,吐蕃王的都城只是一片芳草萋萋的沼澤沙地。拉薩城的建設,更是文成公主進藏以後的事。農具製造、紡織、製陶、冶金、造紙、建築、天文歷算……她的到來,為這片土地帶來了各種先進技術。這位年輕公主,在歷史的長河中,擔起了一份屬於她的任務。
對於張廷芳來說,來到西藏,也有屬於她的任務。
到西藏後,她和丈夫被分配到西藏自治區師範學校當老師,張廷芳在漢語教研組,次旺俊美在藏文教研組。
△備課中的張廷芳
張廷芳告訴總檯記者,當時學校的學生絕大部分是藏族,普遍只懂藏語藏文,不懂漢語。一開始,學生說什麼,她不懂;她去上課,學生也聽不懂她在講什麼。
上了一個禮拜的課以後,教研室主任去徵求意見,有學生反映說:“這個北京姑娘說話挺好聽的,我們就像聽中央臺廣播一樣,聽著好聽,但我們什麼也不明白。”
名牌大學的畢業生在高原的講臺上,一來就摔了一個跟頭。打退堂鼓嗎?
張廷芳和次旺俊美商量起了解決對策。次旺俊美把生詞翻譯成藏文,張廷芳上課時再讓學生抄在黑板上;他們還編寫出了一套漢語拼音、漢文、藏文三對照的《漢語文》教材。
時間驗證了這些努力的價值,學生的漢語水平終於慢慢提高了上去。其他學校知道了,也來要了這本教材。
△次旺俊美給學生做畢業實習總結
丈夫被調到鹹陽
而這次她沒有跟著一起去
1983年,張廷芳和次旺俊美迎來了新的任務:參與籌建青藏高原上的第一所大學:西藏大學。
當時,次旺俊美擔任籌備組的副組長兼辦公室主任。沒有經費,校舍不夠,師資量少質弱,教學設施也遠達不到高等教育的要求,處處都是困難。次旺俊美整天廢寢忘食地工作,1米79的個子,體重掉到了不足110斤,“我的體重都比他重,”回想到當時的艱辛,張廷芳的心疼浮現在臉上。
△西藏大學建校勞動中的次旺俊美
1985年,西藏大學成立,當時40歲的次旺俊美擔任了第一任校長,是當時全國最年輕的大學校長,張廷芳擔任語文系主持工作的系副主任。
“這是建在西藏本土上的第一所高等學校,它向世界宣告了這裡可以辦大學。學校具有突出的高原特色,藏漢翻譯、藏英漢翻譯、藏語新聞、旅遊管理、高原生態學……學科專業都是根據西藏經濟社會的發展需要設置的。”提到這所學校,張廷芳的自豪溢於言表。
△1988年,張廷芳與次旺俊美在西藏大學宿舍外的合照
1992年,次旺俊美又被調到西藏民族學院擔任院長,學校是異地辦學,在陝西鹹陽。這一次,張廷芳沒有跟著他走。這一分開,就是6年。
△次旺俊美在西藏民族學院工作
“次旺調到西藏民院的時候,70歲的老母親很接受不了。我就想,您的長子走了,兒媳留下來。我來給老人一點安慰。”張廷芳說,“我到西藏工作,不能給父母盡孝,但是我不能兩邊都不管不顧,所以我決心留在拉薩。而且我覺得,我留在拉薩,次旺就一定能回來。如果我跟著他到了鹹陽,我們就可能永遠地離開他的家和家鄉。”
△1983年,張廷芳夫婦與兩個兒子
一次別離,留下一生遺憾
步履不停圍著學生轉悠,一轉眼,到了2006年,當年的小夥兒和姑娘到了退休的年紀。
不過,這並沒有使他們停下忙碌的腳步。退休後,張廷芳在學校迎接教育部本科評估上忙活了好一陣。次旺俊美則把全部精力投入到了西藏貝葉經的搶救和保護工作中。歷經7年多,編纂貝葉經總目錄、影印大全,參與制定相關保護法律法規,申報成立貝葉經研究所,提出貝葉經保護研究工作方案……次旺俊美也因此被學術界稱為“西藏貝葉經的掌門人”。
△次旺俊美在貝葉經考察工作途中
回想青藏鐵路通車後,他們曾約定,等退休了,坐著火車重新走一次當年進藏的路線。
他們還有好些願望:一起好好看遍北京城,一起去上海看望當年的援藏教師,一起去一次海南……
只是,這些願望最終變成了遺憾。
2013年10月,有關貝葉經的工作完成,次旺俊美和張廷芳終於有了屬於兩個人的時間。沒想到的是,2014年初,次旺俊美被查出癌症晚期。這年的12月5日,他便離開了人世。
這對張廷芳是莫大的打擊,“他的身體比我好,我怎麼也沒想到他會走在我的前面。”
在醫院,次旺俊美最後和主管大夫說的話,讓張廷芳覺得,那個話是說給大夫,也是說給她聽的。“我這個人啊,事業也好,家庭也好,都非常圓滿,我沒有任何遺憾。你就放心地給我治。不要有顧慮,不要有壓力。”病床上的次旺俊美儘管虛弱,卻頭腦清醒。
離開病房,醫生掉淚了:“我從來沒遇到過這麼好的病人,他現在已是垂危之際了,卻還在替我考慮,讓我不要有壓力。”
次旺俊美彌留之際,張廷芳讓醫生停了藥,親手給他摘下氧氣面罩。這些維持人生命的冰冷器材,把次旺俊美的臉上勒出一道道深深的印痕。張廷芳拿溼巾,細細地給丈夫把臉、耳朵和手全擦得乾乾淨淨。“一邊是我,一邊是我兒子,我們就拉著他的手。三點,他呼吸停止了。”
次旺俊美去世後,張廷芳一直下不了決心坐火車重走進藏路。今年9月,她與《國家寶藏》攝製組一起,從西寧出發,坐上火車去拉薩,了卻塵封已久的心願。
列車在高原上飛馳,而當年的伴侶卻早已長眠於大地。在火車上,張廷芳的淚再一次衝破設防。“我是一個人在走這條線,”她說,“我心裡頭想的都是當年的事情,想的是我們兩個人進藏時的情景。”
如今,張廷芳的微信頭像,是一把勿忘我和白玫瑰。這是次旺俊美去世100天時,她為他擺的花束。花朵不言不語,卻道盡一切深情。
後悔嗎?當然不
如果沒有跟次旺俊美在一起,沒有來西藏,那自己會過著一種怎麼樣的人生?張廷芳對總檯記者說,自己幾乎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對於張廷芳來說,西藏這些年的變化和進步用翻天覆地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無數人懷著修建長城一樣的決心,讓這裡脫胎換骨。
“文成公主是很值得敬佩的,她在社會進步方面發揮了那麼大的作用。我只不過做了一個老師,在學校裡工作了幾十年。”張廷芳說,自己覺得沒有哪一個漢族姑娘可以和文成公主相提並論,“我並不認為自己就是當代的文成公主,但是從一個側面,人們這樣說你的時候,至少是對你這些年在西藏工作的認可。”
△張廷芳夫婦與兩個兒子。這張照片如今擺放在張廷芳的床邊
如今的西藏,以各種魅力吸引著人們踏足這片土地。在將近半個世紀前,一位年輕姑娘翻山越嶺,為的是愛情。1300多年前,另一位年輕女子長途跋涉,為的是民族大義。或許緣由迥異,但又殊途同歸。這片純淨的雪域高原,如今都打上了她們獨特的烙印。而在這背後,還有更多不為人知的工作者,默默為這片土地傾注著自己的熱血。
在《國家寶藏》的舞臺上,張廷芳受邀成為法王洞文成公主像的守護者。“守護歷史,守護血脈深情”,舞臺上的她,目光猶如當年那樣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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