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江晚報·小時新聞記者 張瑾華
在故宮書寫整個世界。潘石屹攝於2019年。
大雪節氣前,作為一個幸福的“故宮人”,祝勇已經靜靜欣賞過這個冬天故宮的第一場雪。
祝勇生於1968年。一年又一年的故宮生涯,他已經算不清楚,自己見證過多少場故宮的雪了。
他也算不清楚,自己為故宮寫了多少萬字了。只記得寫故宮的書,將要迎來第十部。
祝勇現供職於故宮博物院故宮學研究所,作為故宮博物院文化傳播研究所所長,名正言順地和故宮長廝守,在很多人眼中,這是個幸福的職業。今年又恰逢故宮600年華誕,故宮幾乎成了全民“網紅”,故宮的一年四季,故宮時間深處的那些往事,吸引著大眾的注意力。而祝勇,卻在這關於故宮的喧囂著,日復一日地進行著自己的書寫,這時候,故宮於他又是寧靜的。他特別珍視故宮這個寧靜的環境,覺得很溫暖。
自2011年始,他呆在這六百年大宮殿的邊上,近一點,遠一點,高一點,低一點地看著,就這樣以一個學者、一個作家的姿勢,看了數年。祝勇也從人們心目中的那個寫大散文和歷史隨筆,同時製作著各種歷史題材紀錄片的祝勇,成為一名“故宮專業戶”。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這一瓢深情,正是故宮。
作為一個瀋陽人,他或許也沒有想到,自己走著走著,就從“盛京”走到了“帝京”,又走進了紫禁城。
歲末的一日,祝勇風塵僕僕地來到了溫州。當天晚上,他在溫州琦君文學館領了琦君散文獎作品獎。這是個收穫的季節,第二天,他在甌江邊上匆匆地採了風,下午就匆匆趕回北京。他在故宮上班,回去還有一大堆事兒等著呢。
一個人,對故宮要多年如一日地保持專注,保持新鮮感,甚至還要保持著一份痴心,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故宮六百年》的得獎,或許正是一種歲月對痴人的獎賞。
“在故宮,可以慢慢沉下來。”祝勇說。那麼,徘徊在故宮內外庭院的他,在想些什麼?
他有他自己看故宮的方式。有人說祝勇應該寫一部關於故宮的小說,祝勇說,如果他寫一部故宮的小說,那一定不是宮鬥的,也不是歌頌帝王的,而是一部關於人的、充滿複雜人性的小說,與所有寫明宮、清宮的小說都不同的小說。
對於當下的一些文化怪現狀,從六百年的時間深處抬頭的祝勇保持著自己的那份清醒。他說,每個人都在享受著現代文明的成果,如果還像有些人那樣只關注龍椅,關注宮鬥,腦袋後面的辮子還沒有剪掉,與現代性的立場相矛盾了。
記者在溫州與祝勇匆匆見了一面,不及深聊,等他回京後,繼續我們的對話——
在故宮上班。
【就像寫一個人,每天與他朝夕相處】
《錢江晚報》:故宮的書至今寫了幾百萬字了吧?總共多少部?
祝勇:我沒有算過總字數,因為它在不斷變化中,還會增加,也有一些自己不太滿意的作品,修訂以後再版,或者乾脆不出版了。寫故宮的書,目前已在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了九本,明年春天出版第十本。這十本書,人民文學出版社起了一個總名:《祝勇故宮系列》。明年十本出齊,估計人民文學出版社將出版一個紀念版。
《錢江晚報》:我們知道你開始寫歷史文化隨筆是90年代初吧?後來是什麼契機讓你將歷史題材的隨筆漸漸聚焦到了故宮上面?
祝勇:2011年,是辛亥革命一百週年,這一年,完成了十集紀錄片《辛亥》,我就調入故宮博物院工作了。在此之前,零零散散寫過一些關於故宮的書,比如《舊宮殿》。我寫《血朝廷》時還沒有調入故宮,出版時差不多就調入了。2012年開始比較集中寫故宮,尤其在散文方面。第一篇散文是《永和九年的那場醉》,2013年在《十月》雜誌上開了一個專欄,叫《故宮的風花雪月》,當年出版了一個集子,就以這個篇名為書名。2014年又在《十月》雜誌上開了一個專欄,叫《故宮的隱秘角落》,後來也出版了單行本。前幾天在溫州參加“琦君文學獎”頒獎,遇到《十月》主編陳東捷先生,我還對他說,我在《十月》雜誌上的專欄是我寫作的一個拐點,從此“專業”寫故宮。
《錢江晚報》:自從你上班也在故宮,等於每天身在其中,跟故宮進行著對話,在故宮內外,你看世界,看歷史的心情,眼光是否發生了變化?
祝勇:就像寫一個人,每天與他朝夕相處,對他十分熟悉,對他的認識也就更深,與偶然一見的感覺不一樣。故宮已經成為我日常生活、工作的一部分,對它的節律、氣息,我都非常熟悉。但我對它依然有新鮮感,這就是古代經典建築的力量所在,是歷史的魅力所在。它永遠讓我感到震撼,在它背後,還有太多沒有說出的秘密,我對它的認識,永無止境。
《錢江晚報》:在寫關於故宮的隨筆系列時,你覺得講故事重要,還是讓曾經在這個禁城裡的人物們一個個鮮活起來重要,或者,表達你對歷史思考的一些觀點是第一重要的?寫了這麼多年的歷史隨筆,你能夠概括一下自己的“祝派歷史”的風格和趣味嗎?
祝勇:我對故宮的書寫,有感性的成份,也有理性的成份。沒有感性就不是文學了,文學是人學,就是尋找人與人精神相通的地方,曾經在故宮裡生活的人已成歷史人物,在現實生活中已經沒有這樣的人了,像帝王將相、宮女太監,這是他們的特殊之處,但在我看來,他們也是普通人,處在特殊時空中的普通人,或者說,他們就是人,假如忽略他們穿戴的鳳冠龍袍,他們就是和我們一樣的人。我試圖通過自己的筆觸,尋找我們與他們的精神連接點。甚至於,已經無法區分誰是“我們”誰是“他們”,其實都是“我們”。“他們”是歷史中的“我們”,“我們”可以設身處地地感受到“他們”在自己時空中的困境、糾結、選擇,“他們”的一個又一個“選擇”,使“他們”最終成了“我們”。這涉及到個人與歷史的關係,又是一個理性命題了。在我的書寫中,感性和理性是融在一起的。寫歷史不能戲說,不能獵奇,“歷史是現在與過去之間永無止境的問答交流”,我希望我的作品有“交流感”,歷史不是與現實沒有關係的過去,所有業已消失的人物都與我們有關聯。我不敢說有什麼“祝派歷史”,但我的確有我的風格和追求。
故宮老照片。
【故宮有無限的“新”的事物吸引著我】
《錢江晚報》:作為一箇中國人這幾年特別關注的歷史寫作“富礦”,你面對它時,會不會感到瓶頸,或者因為可能的明清兩個斷代歷史的時間跨度上的侷限,會不會有審美疲勞?還將繼續挖掘、窮盡故宮這個寶藏嗎?如果將目光暫時從故宮上移開,那麼你會關注什麼?
祝勇:我寫過的每一個題目,都是可以無限延續的,比如《故宮的古物之美》《故宮的隱秘角落》。如果只是關注一個點,或者只用一種方法去表達,的確會產生審美疲勞。所幸的是,故宮是您所說的“富礦”,有無限的“新”的事物吸引著我。那些“新”的事物,其實是舊的事物。因為舊,離我們過於遙遠,所以讓我們感到陌生,因為陌生,所以感覺“新鮮”。越是“舊”的事物,我們可能越發感覺到“新”。目前我在嘗試一種更“新”的寫作來表達故宮,當然,對我來說是“新”的。
前些日子開始閱讀美國作家、哲學家、歷史學家威爾·杜蘭特與其夫人阿裡爾·杜蘭特所寫的煌煌大著《文明的故事》,共十一部十五卷,我目前正在寫一個多卷本,雖然不像《文明的故事》那樣規模宏大,但我可能會像《文明的故事》一樣,提供給你一個整體的歷史觀,不是碎片化和專業化的,像季羨林先生所說的,“把無羈的熱情和橫溢的才華完美地結合在一起”,當然,在此期間,我還會寫一些靈性的、短小的作品,表達我對故宮及其收藏的文物的感觸。
《錢江晚報》:在故宮,哪個房子是你呆過最多的?你跟它有什麼故事嗎?你最喜歡其中哪個建築,為什麼?
祝勇:我呆過的最多的房子當然是我的辦公室,在紫禁城西北角,在城牆內、角樓下的一個前後三進四合院,原來是故宮裡的城隍廟,是清代雍正年間建的,供奉的是城隍之神,以保佑這座宮城。故宮裡許多建築我都很喜歡,但我尤其喜歡這組建築,因為它和我的工作生活息息相關。在故宮工作這麼多年,在這個小院裡度過了無數的春秋冬夏,對它已無比熟悉,對它的一磚一瓦也很有感情。現在故宮研究院就設在這座小院裡,有不同門類專家在這裡工作,大家相處和諧,像一個大家庭。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在研究院,每一位專家都是我的老師。他們在各處的領域裡都有極深的造詣。我有什麼問題,就找他們答疑解惑。故宮博物院是一所永遠畢不了業的大學。
《錢江晚報》:“2020年的第一場雪,比平常來得更早一些”,我看到你的朋友圈曬出了銀裝素裹的紫禁城,故宮每年因雪而成為“全民網紅”,你覺得這種“紅”,是基於某種人們對歷史的興趣與探究,還是因為審美,四季的風花雪月這些元素?
祝勇:故宮是美的。故宮的美不是孤立的,而是與世界,與自然,與生命聯通的。有人問我,故宮什麼時候最美,我說故宮四季皆美。人們說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用此來形容故宮,再合適不過。比如北方的冬天,百花凋落,給人肅殺感,尤其下雪,更讓人感到徹骨的荒寒,但故宮的古建築,在白雪映襯下,不僅不顯得肅殺,卻反而顯得更美、更壯麗。這讓我們不能不佩服古代建築師的美學造詣。四季晨昏,故宮各有其美,所以故宮本身也是有生命的,在不同的時節表現出不同的節律與韻味。這覺得這是人們喜歡故宮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錢江晚報》:《故宮六百年》剛獲得京東文物考古圖書榜第一名,你對書的暢銷這件事怎麼看?寫作時會不會追求暢銷,比如為了更暢銷,尋求一種更接近大眾的表達方式,或者放低自己的身段和姿態“與民同樂”?
祝勇:我在寫作時並不追求暢銷,暢銷其實也不是作者可以“追求”來的。在寫作時,我比較我行我素,按自己的想法寫,這樣作品才有個性,我喜歡寫作個性,討厭千篇一律。假如讀者喜歡,我想讀者喜歡的是這種表達上的個性。寫故宮的書很多,我相信我的寫法與任何人都不同。但另一方面,表達的效果也是重要的,因為寫作是一種交流,把讀者當作“傾談”的對象,這不是取悅讀者,而是心裡不能沒有讀者。巴金說過,“把心獻給讀者”,我相信讀者的品位,相信好的作品會贏得更多的讀者。
【儘管有許多人,最終連名字都沒有留下】
《錢江晚報》:寫故宮,意味著經常要聚焦權力的金字塔頂端的那些變幻,那些角逐,那些人性深處,那麼站在那麼高的位置,你寫作時又如何跟芸芸眾生裡的低微處接上呢?是否需要去體察低微處的塵土飛揚?
祝勇:紫禁城是一座城,城裡什麼人都有,就是你所說的芸芸眾生。帝王、後妃其實也是芸芸眾生,太監、宮女當然更是。萬物眾生皆平等,我們今天回看歷史,應當站在一個平等的立場上看他們,不應神化帝王,而不見宮殿裡的普通眾生。紫禁城六百年,所有人的命運糾集在一起,形成了歷史大命運。在這座城裡,每一個人的命運都是歷史命運的一部分,都是蕩氣迴腸的,儘管有許多人,最終連名字都沒有留下。但他們是可以被看見的,好的作品會見證他們的存在。歷史的進步,體現為我們不再以封建等級觀念來看待他們。
《錢江晚報》:你是否注意到了明清兩朝進出故宮的外部力量,比如那些外國人,他們在其中起到了怎樣的作用?他們有一個群像嗎?他們眼中有一個相似的中國嗎?你對誰最感興趣?他們在故宮的出現,是否都意味著一種“新”的到來?你怎樣看待這些人的影響力?
祝勇:我寫過一本書,叫《遠路去中國——西方人與中國宮殿的歷史糾纏》,也被人民文學出版社列入“祝勇故宮系列”出版了,談的就是這個問題。這本書講了五個與中國宮殿(包括太平天國在南京的皇宮)有關的外國人,實際上是把故宮六百年的歷史放到一個更大的尺度上,也就是世界的尺度上去考量,也把中國歷史和世界(外國)歷史打通了。六個多世紀以來,中國沒有和世界脫離過關係,中國歷史也是和世界(外國)歷史互動的結果,這本書就用五個外國人的命運詮釋這個道理,許多讀者很迷這本書,因為它把中國世界和世界(外國)歷史對接起來,嚴絲合縫,而且有著神奇的對應、互動的關係。
《錢江晚報》:人們常常從故宮瞭解中國的傳統性,有人說“故宮正是瞭解中國的好教材”,那麼假如要從故宮這個視角打量中國的現代性呢,你覺得有什麼話要說?
祝勇:我們平常所說的“故宮”一詞,一般有兩層意思:第一,“故宮”的意思,是“從前的宮殿”,就是紫禁城,是明清兩代皇帝生活、理政的地方;第二,人們把“故宮”當作故宮博物院的簡稱,故宮博物院,是一個收藏了多達186萬件套文物的博物院,當然,紫禁城這座建築,也是這個博物院裡的收藏,而且是故宮博物院內最大的文物。這兩個意思經常混用,分不開。
簡單說吧,第一個意思裡的故宮(即紫禁城),是一個歷史遺留物,是皇宮;而第二個意思裡的“故宮(博物院)”,是一個現代概念,是博物院,是中國走向現代化的成果。帝王的皇宮變成了人民的博物院,空間沒有變,但它的屬性變了,表明中國的巨大進步。
博物院(館)的建立本身就是現代化的成果,在帝制時代,沒有博物館。也正因中國走向了現代,有了博物館,今天的遊客才有可能走進紫禁城,去觀看故宮博物院收藏的文物。我們每個人都在享受著現代文明的成果,如果還像有些人那樣只關注龍椅,關注宮鬥,腦袋後面的辮子還沒有剪掉,與現代性的立場相矛盾了。當然,這樣的觀眾只是少數,更多的觀眾還是痴迷於故宮博物院收藏的186萬件套文物所承載的優秀傳統文化。
《錢江晚報》:你在琦君散文獎的獲獎感言中說:“故宮是一個六百年的宮殿,經歷了明清兩代的皇宮。六百年當中有無數人在這樣一個場域裡生生死死、悲歡喜樂。我覺得紫禁城六百年或者說故宮六百年不是一個空洞的概念,它有很多人生活過的痕跡和情感在裡面。在回望故宮六百年的時候,不應當僅僅看到的這些建築、這些物質化的遺產,更多的是看到這些人。《故宮六百年》這個作品,是跟曾經在故宮生活過的人的一個對視,或者是對話。”你覺得故宮如果作為一個文化符號,那麼不同的人看待故宮都會有不同的態度,那麼這個“故宮”的符號的內涵是否會變得很多元,而很難真正去給它下一個定義呢?好像你自己也是一邊寫,一邊發生某種自我懷疑,“我到底想寫什麼呢,寫了什麼呢?”
祝勇:說實話,我不喜歡關於故宮的紀錄片裡的那些空鏡,我覺得空鏡太空,我覺得故宮裡面是有人的,但那是些什麼樣的人,他們都在想什麼,我們已經很難去把握。有一次一個電視臺做節目講到皇帝選秀,說女孩子過了這一關就好像走上了“星光大道”,我覺得這完全是那個節目導演的想象,歷史的情境不是這樣的。我看史料,發現有女孩子得知自己選秀成功後大哭的,一入深宮,人生的悲劇自此開始,怎麼笑得出來呢?前幾天,國家圖書館原館長詹福瑞老師說我還應該寫一部關於故宮的小說,我想,那一定不是宮鬥的,也不是歌頌帝王的,而是一部關於人的、充滿複雜人性的小說,與所有寫明宮、清宮的小說都不同的小說。
《錢江晚報》:進行了這麼多年的大散文寫作,你對散文寫作有什麼話要說?你怎麼看待曾經風靡上世紀90年代的大散文向這些年大火的“非虛構寫作”的變遷?這其中什麼特質變了嗎?是敘述方式還是價值觀上發生了變化?跟中國的社會大轉型變遷有關嗎?
祝勇:在文學方式書寫歷史人很多,但寫得好的人並不多。除了前面講到過的是否熟悉史料、是否帖著人性寫,我覺得寫得好與不好,一個重要的標準是有沒有“問題意識”,是不是帶著“問題”的眼光去回看歷史,而不是把歷史知識重述一遍。比如故宮六百年曆史,《明史》《清史稿》裡都寫了,明清那麼多的筆記裡都記了,把它們再寫一遍,只不過是重複而已,最多是把文言翻譯而白話文。歷史寫作的意義並不在此,而在於從歷史中發現問題,其中有些是深埋於人性中的問題,有些歷史演進的過程中生成的問題。許多問題並未因時間的流逝而流逝,而是滯留在現實中,左右著人們的行為方式、話語方式。問題意識對於寫作者是至關重要的,所以我說,有時候提出問題比解決問題更加重要。如今的“非虛構寫作”、 大散文寫作,與之前的報告文學、散文的寫作有所不同,最大的變化在於“問題意識”增加了。許多寫作者是帶著“問題意識”,而不是帶著表揚什麼、批判什麼的簡單目的進入寫作的。這背後的原因,是時代的進步給了寫作者思考的空間,也給他們的表達提供了更充分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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