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峰林的藝術啟蒙,源自一個祖輩留下的螞蚱樓。沒有繪畫基礎,沒有造型功底,沒有製作經驗,一切都從興趣出發,自學摸索。40多年前他開始將這份迷戀付諸於實踐,製作出第一個竹雕作品——西安鐘樓。上世紀70年代,這件作品賣了1500元。之後的40多年裡,即便生活多麼困難,再沒能放下對藝術的這份執念。
家住長安區的90歲老人馬峰林自幼家庭貧困,沒多少文化。也許應了“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這句古話,在年過半百的年紀,一次偶然的機會翻出了一個祖輩留下的竹製螞蚱樓,瞬間被其精美的造型和細緻的工藝所吸引,從此萌生出投身製作竹編的手工行當,整個後半生都和竹子結下不解之緣。
他將第一件作品鎖定為西安鐘樓,沒有圖紙沒有數據,他利用在西安打工的機會,半年時間裡一有機會就圍著鐘樓轉,反覆觀察仔細琢磨,將鐘樓的模樣暗記於心。“其實我買過一張票上鐘樓,還帶了一把卷尺,足足逛了大半天,始終沒有勇氣拿出捲尺去丈量出自己想要的尺寸。”7月2日,回憶起幾十年前的經歷,馬峰林的臉上展現出了年輕人才有的羞赧,和至今沒能放下遺憾。
由於記憶的不確定性,正真要將製作付諸實踐,馬峰林還是沒有底氣。事情的轉機出現在1976年冬天,別人送了他一幅掛曆,上面鐘樓夜景的照片幫了他大忙,照片的拍攝角度多變,從照片上可以相對準確的得到參考比例 ,動手製作終於有了可行性。萬事開頭難,從選材到立意,從構想到實施,經過了反覆嘗試和修改,一年之後,處女作面世,並最終賣出了1500元的價錢。“1500元,那可是一筆大錢,那時候錢也當錢花。”
作品得到別人的認可,這成了馬峰林後來堅持把竹雕繼續做下去的信念。
第一件作品落成並得到別人的認可,馬峰林繼續製作竹雕的想法越發的堅定。但是技術層面的東西幾乎可以說是從零開始。雖說自己的祖父曾經是竹扎老藝人,由於經過了那個年代的特殊時期,手工製作一度不被允許,祖輩的技藝沒能在父輩得到傳承,斷代之後再從新將這門民間藝術撿起來,唯一能憑藉的只有童年腦子裡殘存的一些模糊記憶可供參考。他決定將馬家的耍竹藝術撿起來傳下去。
“其實在見到那個螞蚱樓之前,很少接觸這個行當,父親幾乎沒咋提起過,等我想上手的時候,爺爺已經去世,基本上,所有的環節都考自己去摸索揣摩。”馬峰林說。
從馬峰林如今完成一件作品的過程來看,可以總結出繪圖,選料、蒸煮、出料、鑿卯、夾制、雕刻、組裝、拋光再到最後上漆定型等十餘道工序,每一道工序都不能馬虎。就拿選料來說,他先後嘗試了好多種竹子,最終定下苦竹、木竹和松花竹三種。“這三種竹子都有肉厚堅實,中空小。”為了增加竹子的柔韌度和耐放性,每一片竹子都要用放了油和鹽的水裡蒸煮一番,炮製之後的竹枝竹塊不返潮不變形不生蟲。“放個幾百千把年都不是問題。”
成就作品背後的工序複雜而繁多。尤其在製作卯榫和雕刻小飾件的時候,刻刀猶如在指尖跳舞,雕挖鑽刻樣樣運用自如。但是這些對體力眼力耐力都是極大的考驗。“我現在眼睛不好,和經常熬夜有一定的關係,早先照明條件也不好,但是一上手幹活兒,就停不下來。”
馬峰林全程手工加上古卯榫結構做成的微縮建築作品,精美逼真,飛簷脊獸樣樣俱全,門窗廊柱高度還原。隨後馬峰林製作的鐘樓鼓樓大雁塔三件作品在西安市群眾藝術館展出,並賣出6.5萬的高價。
2004年,馬峰林耗時三年、用掉竹子上萬根製成的第三版竹雕鐘樓。又花一年多時間完成黃鶴樓的製作,隨著年齡的增加體能上越來越力不從心,越做活兒越細,越做要求越高,在製作岳陽樓的時候,三兒子馬曉軍參與其中,父子倆將全部時間和精力都用在製作岳陽樓上,即便期間不曾出過村,岳陽樓的完工也整整花了兩個人三年半的時間,果然慢工出細活,作品再次面世,所展現的技術精度和整個作品的藝術成就,尤其是他獨創的用凹凸勾勒明暗過渡的雕刻手法在業界圈內廣受讚譽,當年,被西安市群眾藝術館特聘為群眾藝術家。
隨著藝術造詣上的提升,一轉眼馬峰林的年紀也到了古稀之年,體力和精力日乏一日。好容易重拾了祖輩的技藝,他不想再次斷了傳承,育有四子的馬峰林,看好三兒子馬曉軍,心靈手巧也耐得住性子。20多的時候馬曉軍跟隨父親開始學做竹雕,第一件作品黃鶴樓他全程參與其中。
成品時間週期太長,讓馬峰林再次面臨別人出價購買的時候,開始心生不捨。前幾年一次國展交流會上,一個南方的老闆相中了岳陽樓,價錢都出到65萬,幾經猶豫思量再三,馬峰林最終還是不忍割愛,展出交流完畢,將岳陽樓重新帶回了家。
40餘載的愛好,老馬始終不願把手藝和生意搭上邊兒,“不務正業”“死腦筋”“不會掙錢”……每一句數落,老馬儘量做到了入耳不入心。花費大量時間創作作品又不想賣掉,最直接的後果就是導致生活上經濟上的困窘。採購材料需要花錢,日常生活支出也要花錢。其他三個兒子都相繼成家立業,眼看著三兒子已經過了而立之年,卻只能靠打零工來維持生計,馬峰林心裡時不時問自己,當初讓兒子學竹雕是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娃也愛這個,前前後後差不多做了有20年時間了,現在還沒成家,我和老伴都這把年齡了,他媽身體又不好,我倒是無所謂,就是覺得有點苦了娃了……”言語間不難聽出馬峰林的無奈和傷感。“我就是想把手藝繼續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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