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原:我現在五分鐘能走完的路,就用十分鐘走
韓婆婆:我現在就求菩薩讓我還能動個十年
原大媽:要說我已經習慣寡婦的日子了,也不都是真話
何嬸:我現在最遺憾的是,沒給閨女們拉扯過娃
吳婆婆:每次聽到門上鎖頭咣噹一聲鎖下的時候,我這心裡就是一顫啊
老杜:都這歲數了又怎樣?都這歲數就可以不要臉了嗎?
王媽:六家輪流轉,我不就成了個沒有自己家的流浪貓了?
李大媽:怕哪天他也去跟花草說上話了
這些質樸的話語,是70後作家弋舟的非虛構作品《空巢:我在這世上太孤獨》中的章節名稱,也是他花費一年多時間尋訪多位生活在鄉間和城市的孤寡老人的心聲。
這本書由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前,在豆瓣閱讀連載贏得高分,不少年輕讀者為之動容。有人說,以前總想著自己快點老去吧,變成一個老奶奶,慢慢走路,曬太陽,卻不知老去是這般孤獨。還有人說,從這二十多則故事中看到了父母、長輩的影子,他們的顧忌、細膩和脆弱,是我低估了。
“我寫《空巢》有一個優勢,我所面對的一位位老人完整講述了自己的一生。什麼時候需要虛構?素材不夠要虛構。我的對象提供的東西是脹滿的,反而要做的是砍一部分。”12月7日晚,弋舟做客朵雲書院旗艦店,與評論家木葉展開了一場關於空巢老人的對話。他感慨,《空巢》的寫作,“真實性達到90%以上,我所做的工作只是把老人們的話語理順一些,把過度的抱怨做一些掩飾,進行一些個人隱私的處理。我感到自己做的是如實記錄,感受到了寫作的幸福感,心裡很踏實。”
“不管城市還是鄉村的老人,我們都存在一定的偏見和自己的想象。真正接觸他們才發現,老人希望保有的尊嚴是令人震驚的。”弋舟回憶,比如書中寫到的一位老人,一個人在家太孤單,常常跑到商場裡,她說,“看人來人往,看花花綠綠的小姑娘”,這句話至今讓他印象深刻,“老太太曾經也是小姑娘,單單這句話就充滿了力量。”
弋舟拿著錄音筆與老人們聊天,積累了幾百小時的錄音資料,整理出來的文字稿約40萬字。當時13歲的兒子跟著他一起拜訪老人,並且對文字稿做了第一步剪裁工作。在木葉看來,《空巢》的寫作是節制的,不渲染細節和故事本身,點到為止。取捨之間,沒有文學經驗的13歲少年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後來發現他去掉的都是抒情的東西,抓住的是骨架。對我們願意接近和呈現出的客觀來說,這種做法是對的。”
面對陌生的來訪者,老人們為什麼願意把自己的故事說出來?弋舟說,採訪不乏困難之處,“有的老人為了孩子的隱私,不願意說或者說不清楚。有的老人突然情緒不佳,前一秒聊得好好的,後一秒就要趕你出門。我們的做法是,尊重老人的精神狀態,不願意就不做,願意說就聽著。”
“很多老人講方言,這本書多多少少保留了口語的性質。他們南腔北調的話音,這本身就是浩大的人間。不同的口音、蒼老的聲音,訴說的都是他們的一生。他們所講的東西不能簡單地以對還是錯、有沒有道理去評價。只要時間足夠長,就會形成人間的事實。”弋舟坦言,這次寫作十分特殊,一定程度上校正了他的寫作觀念乃至人生觀、世界觀。“寫作過程,我儘量克服作為小說家常年形成的毛病——要寫得驚天動地,寫得酷烈,奪人眼球。我希望讓它有所節制,讓更多人讀得懂。”
在與老人的溝通中,小說家的共情能力幫了弋舟一把。“有人問過我,當小說家最重要的條件是什麼?我想過以後認真回答:理解他人的願望和理解他人的能力。和老人們聊著聊著,我會在很多尋常細節、樸素話語裡產生共鳴。我會動情,對面的人也會感受到——這個年輕人聽得懂我的話。他們願意對我敞開心扉,我要做的就是安靜地聽。回頭看,老人們的話裡金句迭出,比我挖空心思寫出來的漂亮語言好得多。”
在弋舟看來,空巢老人是一箇中國式問題。“世界範圍內都面臨老齡化,但外國人的文化中沒有對巢的執著。我採訪的一部分老人,家境不錯,身體目前也不錯,但養老依然是一個問題。哪怕是把老人送到五星級養老院,很多人還是會覺得有某種道德和輿論風險。我們有父慈子孝的傳統倫理和‘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理想,老無所養和老無所依不僅是一個社會問題,更是來自文化精神血脈的問題。”
空巢老人或許是現代生活進程中的難解之題,面對臺下讀者,弋舟依然提出了一種期許:“在座各位大致和我是同齡人或比我更年輕一些,希望大家讀了這本書能喚醒一種意識,人是會老、會死的。只要這種意識經常縈繞在腦子裡,我們對待老人的態度可能就會有所調整,對待眼下這一秒的活法也會有另一種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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