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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用最後的儀式,向蝦米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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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用最後的儀式,向蝦米告別

“我們也許無法扭轉乾坤,可我們還能陪你倒數,直到最後一秒。”

全文4732字,閱讀約需10分鐘

作者丨鍾微

編輯丨葉麗麗

「氪約」欄目策劃丨劉涵

來源:連線insight

ID:lxinsight

題圖丨Pexels

本文為36氪x連線Insight聯合推出。

2021年2月5日零點,一切結束了。

無數“蝦米”在等最後的時刻,一個名為“蝦米星球的最後一夜”的音樂直播間,整晚沒有停止過播放音樂。

在數千人的點歌、評論中,直播間顯得很熱鬧,這可能是很多“蝦米”第一次這麼聚在一起,但卻是為了正式向蝦米告別。

這個夜晚,還有更多蝦米用戶,用自己的方式,告別這個陪伴自己青春歲月的音樂平臺。

武銘將整個夜晚,留給了蝦米。他下班回到家,關閉房門,留出一個私人的空間,然後一直播放著蝦米列表上的音樂;

Dumplings也提前向公司請了假,她預感到這是難熬的一夜,如果哭了,也無法頂著黑眼圈和腫眼泡上班;

塗菲的蝦米一直處於打開的頁面,她知道在某個時刻,音樂可以會戛然而止,但這也意味著,她陪伴蝦米走到了終點。

從一個瞬間開始,蝦米音樂消失了,無法再播放任何歌曲,無論是在線或是本地。

蝦米音樂選擇關閉了大門,但相比之下,門外的蝦米用戶更像是被困住的一方。

一個名為“蝦米收容所”的微信群開始瘋狂地滾動消息,用戶還在做最後的掙扎,關閉本地網絡或是通過分享鏈接,試過的方式似乎都不管用,用戶正在播放的歌曲最終還是停止了,有人忍不住說,“什麼都沒有了”,然後又被更多悲傷的聲音淹沒了。

他們用最後的儀式,向蝦米告別

蝦米用戶群聊截圖

他們需要適應一個新現實,音樂的世界裡再也沒有了蝦米。也許不久之後,這個APP也會從每個人的手機裡徹底消失。

武銘是蝦米的近十年用戶,在最後一刻,他把還剩幾年的會員退掉了,他明白,蝦米再也回不來了。

突如其來的壞消息

這是一場倉促的告別。

多數人記得1月5日,這對於很多人而言,僅僅是一個普通的工作日,直到噩耗突然降臨——蝦米音樂發佈官方聲明,“由於業務調整,蝦米音樂播放器業務將於2021年2月5日正式停止服務。”這意味著,僅僅一個月後,蝦米就將告別所有用戶。

正在上班的塗菲發現,從某個時刻開始,一個聚集了蝦米用戶的微信群,消息開始倍增,這似乎像是某種預警,她不敢點開去看,害怕自己突然崩潰。

帶著複雜的感情,資深蝦米用戶鍾苒寫下了一篇名為《蝦米之死》的文章。

她說,在失眠最嚴重、失戀最難過、失敗最沮喪的日子裡,都少不了蝦米的陪伴,在文章的末尾,她寫到,“這是我在蝦米寫的最後一篇文字,想讓它陪著服務器沉睡,以此紀念蝦米陪伴我的10年時間。”

在一個夜晚,塗菲讀完《蝦米之死》,她想起很多時刻,無論她在哪裡,都有蝦米的陪伴,尤其是獨自身處海外時,那些倍感孤獨的時候。她已經分不清,這種傷感、遺憾與捨不得,更多的來自失去蝦米上的音樂,還是失去蝦米本身。

他們用最後的儀式,向蝦米告別

蝦米APP關閉大部分功能,只能顯示以上頁面,

圖源蝦米APP

“蝦米走到今天,我也有原因。”她開始對蝦米的死亡感到抱歉,“蝦米的關閉是因為不賺錢,這麼多年,我只開過一次會員,沒有為它做些什麼。”

在蝦米音樂上,無數人完成了音樂啟蒙,建立起音樂審美。在很多用戶看來,在這段關係中,蝦米的付出要多得多。

MOA在初中時期,第一次打開了蝦米音樂APP,當時蝦米還處於用戶上傳音頻、彼此分享的時代。

一個初中生,很難有聽歌的審美和品味,但通過在蝦米上盲聽、收藏、下載,蝦米又以日推的方式回饋過來更多歌曲,當推薦越推越精準,MOA的音樂口味也開始固定下來了。

與蝦米相識的日子,已經成為用戶不可缺失的部分。蝦米宣佈關停後,MOA說,就像是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即將消失了。

“失去蝦米,就像是失去了一位重要的親人或者朋友。”MOA能感覺到,震驚、憤怒、協商、絕望和接受,這些人們在失去重要的東西時經歷的過程,自己也在一步步完成所有步驟。

很多人始終不敢面對這個結局。MOA在否認的階段停留了很久,她說:“每天打開蝦米,歡迎界面已經變成了告別,但是不去看,它就可以不存在。”

他們用最後的儀式,向蝦米告別

2月4日,蝦米用戶創建的歌單在首頁推薦

從12月傳出蝦米關停的消息,到1月蝦米的年終總結遲遲不發,MOA有過預感,但她一直在逃避面對。

直到2月初,MOA才漸漸願意接受這一事實,“如果再不去面對,可能會失去所有歌單。”

作為蝦米十年用戶的簡新,也很難想象即將要失去蝦米,因為有太多難以忘懷的故事。

剛畢業時去到創業公司,是蝦米陪伴了這段艱難的歲月。她也回憶起一段戀情,他們聽同樣的樂隊和音樂,也一起使用蝦米APP。

有人開始想象,是否能用某種方式讓蝦米活下來。蝦米用戶出現在了阿裡巴巴的大樓前,他們舉起了橫幅,抗議阿裡的決定,還有各種設想,比如用戶眾籌,或有公司能將蝦米收購。

林榮目睹了這一切,“我懂大家的想法,都不捨得蝦米離開,但這些都是不太現實的,對嗎?” 其實人們知道,這也僅僅是想象而已。

蝦米小而美的一生

站在終點去回望蝦米的一生,這並不是一個典型的“互聯網創業敗局”。這個故事沒有從高光時刻跌落的戲劇化,甚至也沒有看起來順利的時刻,蝦米更像是一個“註定”的失敗者。

2008年,蝦米音樂正式上線,創始團隊充滿了理想,一開始的定位就是做高品質音樂、準確的系統推薦、高品位的軟件設計。

那時候,這群有著同樣追求的用戶,幾乎不用仔細挑選,當他打開蝦米的那一刻,就不用再轉換到其他平臺。

塗菲回憶,開始使用蝦米時,幾乎沒有過渡期,體驗非常流暢。

談論蝦米,繞不開日推。Dumplings說,蝦米的推送,不會侷限於你個人喜歡的一些音樂流派,它會給你探索更加廣闊、以前不會嘗試的一些音樂流派。

武銘也提到,隨便聽了幾次,他就喜歡上蝦米推薦的音樂,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蝦米的平臺設計也曾吸引很多簇擁者。武銘說,當時蝦米在網站時期,整個平面設計就非常耳目一新。給人溫暖且小清新的感覺,但又不是故作文藝。

早期,蝦米的玩法是用戶上傳自己喜歡的音樂音頻,並編輯主題歌單,這也幫助了蝦米創造更多元的音樂數據庫,蝦米在此基礎上,建立了龐雜且精細的音樂分類,這也讓它被稱作“音樂圖書館”。

他們用最後的儀式,向蝦米告別

蝦米上的音樂流派,圖源知乎用戶CFanKing

MOA說,如果在QQ音樂、網易雲音樂、蝦米音樂三個平臺搜索,你會發現,只有蝦米無論自己有沒有版權,它都會把歌手、曲風分類做好。

在蝦米上可以看到一個音樂人的完整音樂歷程:哪一年出道,之後發過什麼專輯、EP,就算是音樂節或電影裡的歌曲,也會被清晰地分類和標註。而在其他的音樂平臺上,“這些完全亂掉了”。

這也讓MOA這一個月導出蝦米歌曲時,非常痛苦。

在MOA導入歌曲到其他APP的過程中,所有歌單的順序亂掉了,MOA又花了整整兩天的時間,將500多首歌的順序調整回原來的樣子。

MOA能直觀地感受到,“蝦米的推薦能get到每個人的喜好,這可能和它們將音樂分類做好有很大的關係。”

林榮也很難愛上其他音樂APP,在他看來,它們的日推功能形同虛設,很難推薦到他喜歡的歌曲。評論區的氛圍也完全不同,下面的文字就像是為了點贊而寫,但蝦米評論區的文字和故事都寫得很真誠。

在蝦米上,用戶也能認識到更多的音樂人,武銘還記得蝦米推出的尋光計劃,對年輕音樂人帶來了很多幫助,這不僅讓包括他在內的用戶認識和瞭解到許多優秀的音樂人,其中許多音樂人已經告別了無名時代、甚至完全火了。

這件事幾乎所有音樂平臺都在做,但蝦米做得最早。

在用戶眼裡,蝦米是獨特的,以至於任何一個音樂APP都不能替代,但現實不如人們所願。第一場版權大戰落幕後,蝦米的歌單就開始大量變灰,這漸漸讓人感覺到,面對高價版權,蝦米已經束手無策。以至於蝦米創始人王皓在2016年略帶憤怒地說,這個行業“荒誕得令人髮指”。

當越來越多的歌曲變成了灰色,MOA聽歌找不到資源時,也會在其它平臺上搜索一下。她也感覺到,受到版權的影響,蝦米的推歌沒那麼精準了,推歌的質量有所下降。

部分蝦米用戶在擔憂之餘,情緒也變得低落,但他們始終都不願轉移到其他APP上。

他們用最後的儀式,向蝦米告別

蝦米APP上的部分歌曲灰了,圖源豆瓣APP

歌變灰了,蝦米也漸漸變慢了。

在後來討論蝦米之死的原因時,版權問題總是被提起,但這個問題很難得出結論。早期的版權大戰失利後,被阿裡收購的蝦米,又經歷了創始團隊的出走、高曉鬆和宋柯的失手以及阿裡大文娛逐漸掉隊、蝦米走向邊緣。

另一種說法來自王皓的好友付翀,他說,幹掉蝦米的不是對手,而正是對品質的優劣、資訊的準確性以及產品體驗均“不介意”的用戶。用戶的“不介意”這三個字,足以幹掉任何產品。

如果聯想蝦米的定位——音樂愛好者的淨土、小眾音樂的理想國度,決定了蝦米的調性並非面向主流。

同時,在商業化和用戶之間,蝦米一直選擇後者。林榮說,“可能從一開始,蝦米已經走在了下坡路上,那時就決定了蝦米永遠會在最低谷。”

用自己的儀式,向蝦米告別

從蝦米宣佈關停消息的那一刻起,全國各地的蝦米音樂群建立了起來。

武銘也在蝦米的評論區發了一條評論,呼籲大家加入,但他沒想到能有這麼多人響應,發來私信。

武銘將微信群起名為“蝦米收容所”,希望可能承載用戶的一些回憶和故事。通過一個個拉群的方式,在近一個月的時間裡,陸續建立了兩個微信群,聚集了800多人。

“蝦米收容所”裡的告別儀式從一個月前開始展開:從“獻給蝦米的歌”,到“告別視頻拍攝”,再到“搶救蝦米評論區”,用戶將蝦米上優質的評論用截圖的方式保存下來,活動開始半個月,郵箱裡便投稿了五百多條。

為了保留蝦米的一切,群裡的管理人員往往忙碌到凌晨。

他們用最後的儀式,向蝦米告別

“蝦米收容所”活動截圖

2月4日,“送別蝦米”,也是最後的告別儀式開始進行。在最後時刻來臨前,包括武銘在內的數個群主已經聯合起來,他們最終決定以聽歌到零點的形式,送別蝦米。

在“送別蝦米”的活動簡介裡寫著,“我們也許無法扭轉乾坤,可我們還能陪你倒數,直到最後一秒。”這是一場跨越數個微信群、涵蓋上萬人的告別活動。

“蝦米就像是我的老朋友一樣,不是一個冷冰冰的軟件。”這一天晚上,武銘就像是送別一位永遠都不會再見的老友。

在“蝦米星球的最後一夜”蝦米音樂直播間裡,蝦米編輯部的編輯出現了。編輯阿鼓開始一一告別,首先是用戶,他說,謝謝你們陪伴到最後,也替我們轉告給所有蝦米群裡的用戶。然後是同僚,他說,所有在蝦米待過的編輯,加起來有幾十個人,彼此給予,一切成長,也謝謝他們每一個人。

他們用最後的儀式,向蝦米告別

“蝦米星球的最後一夜”音樂直播間截圖

直到最後一刻,還有蝦米用戶在導出歌單。那些無法導出的,只能記錄下歌曲名稱、歌手的名字,然後仔細搜索一下,或是用錄屏的方式保存下一切。

2月4日00:00,蝦米音樂正式關停,一位用戶的導出界面在中途被迫停止,那些收藏過、熱愛過的歌曲,也隨之消失了。

一切結束了,但“蝦米收容所”裡的用戶遲遲沒有入睡。

從某個時刻開始,蝦米用戶們開始發送朋友圈,這也是告別儀式的一部分,群主Dumplings說到,在最後時刻,我們不想讓它孤單地離開,我們相信網絡是有記憶的,在其他平臺上,蝦米用戶的記憶也可以留下來。

Dumplings傷感地說:“不說再見,它會一直在我心裡。”

完成心情的轉變、接受蝦米的關停也並非一夜之間可以完成,MOA說,2月4日之後,她可能還要經歷長久的掙扎,直到某一天,她可以放下一切。

很難有一個音樂平臺能完全替代蝦米,為此,武銘和其它社群的管理員們一起,建立了“日推”群。他們根據每種音樂風格,建立一個群聊,群聊的分類極其細緻,僅僅是搖滾風格裡,就建立了朋克、金屬等不同細分音樂風格的社群。

裡面聚集著相應的樂迷,群友們將成為彼此的“日推”,“當蝦米消失、其他音樂APP無法精準地推送時,這些群會代替蝦米。” 武銘說。

林榮慶幸,蝦米是以最好的樣子消失。他設想過蝦米是否能活下去,但出現了非常矛盾的選擇:如果蝦米要商業化,它可以活下去,但可能就變了,但是它不賺錢的話,也活不下去。

正如蝦米創始人王皓(南瓜)離任後在接受播客“壞蛋調頻”採訪中說到的:“如果有幸活下來了,(蝦米)跟騰訊、網易也不會有太大區別。不存在真空環境裡的假設,如果可以的話當年也應該做到了。”

林榮認為,美好事物的消失,並不是最大的遺憾。最大的遺憾可能是,它一直活下去了,卻不再是以前的它。

“就像煙花一樣絢爛一刻,然後歸於平靜”,林榮說,蝦米離開的樣子很美好,剩下的,就是收拾好心情、重新出發。“蝦米關閉了,但音樂還要繼續下去”。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林榮、塗菲、MOA、簡新、武銘為化名。)

本文由連線insight授權億歐發佈,申請文章授權請聯繫原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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